“李炫!醒醒!”
一个焦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炫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704卧室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陈老太和另外三个鬼魂围在他身边,脸上写满担忧。
“你突然就晕过去了!”红旗袍女人皱眉,“还一直喊什么井啊、师父的......”
李炫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掐过。
“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一天。”西装男递给他一杯水,“我们还以为你要变成我们的一员了。”
李炫接过水杯,手指仍在颤抖。
是梦吗?
可如果是梦,为什么左臂的龙纹又蔓延了几分?为什么青铜铃铛上多了几道裂纹?为什么......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阴司功德部发来新消息:
【警告!幽墟界通道异常】
【检测到镇守使李炫生命体征波动】
【剩余重启机会:1次】
李炫盯着屏幕,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哭。
“原来......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死亡......”
李炫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警告信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屏幕上“剩余重启机会:1次”几个字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他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上,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那个可怕的现实。
“李炫?”陈老太担忧地飘近了些,她布满皱纹的手虚虚地搭在他肩上,\"你脸色白得跟纸似的。”
窗外雨已经停了,但夜色更浓。
704室的老式挂钟发出沉闷的\"咔嗒”声,时针指向凌晨三点。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还在重复播放着午夜电影,画面里一个女鬼正从井中爬出。
“井......”李炫瞳孔骤缩,那个噩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锁龙井、黑龙、师父和师叔惨死的画面。他猛地抓住左臂,那里的饕餮纹印记正隐隐发烫。
“你从刚才就一直念叨井,”苏婉的红旗袍在昏暗灯光下像一滩血,“是做噩梦了?”
李炫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但潮湿的霉味却越发浓重,像是从墙壁里渗出来的。
“你们说......”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如果明知是送死,还要不要去?”
四个鬼魂面面相觑。
最终是陈老太飘过来,枯瘦的手按在他肩上——虽然根本碰不到。
……
李炫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僵硬地滑动着那条阴司功德部的通知:
【剩余重启机会:1次】
这意味着,他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二次死亡……”李炫喃喃自语,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道勒痕。喉结微微滚动,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是梦吗?还是现实?
“那本该死的《推背图》......\"
“......是想让我回去?”
“不行......”他摇头,“我已经逃出来了......”
“叮铃——”
青铜铃铛突然自己晃动了一下,铃舌上的金色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注视着他。
李炫深吸一口气,将铃铛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老道......李三笑......”
他想起梦中看到的景象——袁何人被黑气贯穿,李三笑被陌刀斩首,临死前还在问:“炫儿......你在哪......”
“妈的!”李炫一拳砸在床头柜上,指节传来剧痛,但心里的烦躁却丝毫未减。
他不想再回去。
他受够了那些鬼气森森的世界,受够了生死一线的厮杀,受够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
可是......
如果他不回去,老道和李三笑可能真的会死。
如果他不回去,第五十九象的预言可能会成真——幽冥洞开,万鬼夜行,整个世界都会沦为炼狱。
“我该怎么办......”
李炫仰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街道边的便利店的红绿橙招牌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斑驳的光痕。
客厅里,四个鬼魂还在低声讨论着电视剧的剧情,时不时传来几声轻笑。
这种平凡的热闹,让李炫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眷恋。
他想要这样的生活——没有鬼怪,没有厮杀,没有那些该死的使命和责任。
可是......
“老道救过我。”
“李三笑那个傻逼,虽然嘴贱,但从来没丢下过我。”
“如果我不回去,他们......”
第二天清晨,李炫站在阳台上,望着花城繁华的街景。
楼下,上班族匆匆赶地铁,学生嬉笑着走进校门,早餐摊的老板热情招呼顾客......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没有妖鬼,没有道法,没有那些该死的......
手机震动,站长发来消息:“阿炫,今日有张急单,个客加咗20蚊,接唔接啊?”
李炫回复:“接。”
他骑上电动车,穿梭在熟悉的街道。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就这样吧......”他对自己说,“忘记那些事......”
“阿炫,今日送完单记得返来对账啊!”站长在群里@他。
“知道啦。”李炫回了一句,把手机塞回兜里......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花城,“饿不饿”驿站的后院里,几个骑手正躲在电动车投下的阴影处抽烟。
汗水顺着他们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明黄色的工作服。
“这鬼天气,送个外卖能热死人。\"一个骑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烟灰掉在鞋尖上。
休息室里,几个骑手围坐在褪色的塑料凳上扒拉着盒饭。
李炫坐在角落,正专注地对付着一份红烧肉盖饭。
空调嗡嗡作响,却驱不散夏日的闷热。
“喂,李炫,”阿强突然用筷子指了指他,嘴角还沾着饭粒,“听说你搬去栖凤里704了?”
李炫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夹菜:“嗯,怎么了?”
饭桌上突然安静下来。
老周夹到一半的青菜掉回了饭盒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几个同事互相交换着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没......”阿强干笑两声,声音突然变得尖细,“就是听说那房子挺便宜的。”
“是啊,月租800。”李炫嚼着红烧肉,肉质软烂,酱汁浓郁,“怎么了?”
“八、八百?!”阿强猛地呛了一下,饭粒从鼻孔里喷出来,“栖凤里那地段,一室一厅至少两千起步......”
老周放下筷子,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玉观音:“李炫,那房子......是不是有个黑心老头房东?瘦得跟猴似的,眼睛特别小?”
李炫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他,眼神里混杂着好奇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在塑料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是有这么个老头,”他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老周连忙摆手,手腕上的佛珠哗啦作响,“就是......听说那房子不太干净。”
李炫笑了:“闹鬼啊?”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几个同事却脸色发白,阿强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凳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你们不会真信这个吧?”李炫环视一圈,“我住了好几天了,屁事没有。”
同事们面面相觑。
角落里,新来的小王怯生生地开口:“李哥,你......你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女人哭?”
“或者看到什么......”老周补充,声音压得极低,“不该看的东西?比如......影子?”
李炫想起昨晚四个鬼魂围在一起看《甄嬛传》,苏婉还因为华妃下线哭得稀里哗啦,陈老太一边织毛衣一边吐槽剧情,张明远则一本正经地分析后宫经济学,王小姐王月华甚至激动得好像要把茶几拍出裂缝来。
“没有,”他面不改色地喝了口冰红茶,“一切正常,睡得特别香。”
同事们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我就说嘛!”阿强猛地拍了下大腿,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洪亮,“那些都市传说都是骗人的!”
“对对对,”老周附和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肯定是哪个二房东为了低价收房编的谎话!”
小王却仍皱着眉头:“可是我表姐说,她同事的朋友真的在那房子里......”
“哎呀,这种‘我朋友的朋友’的故事最不靠谱了!”阿强打断他,转头对李炫挤挤眼睛,“你小子捡到大便宜了!”
李炫笑笑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红烧肉已经凉了,油脂凝结在表面,但他吃得津津有味。
他没告诉他们,昨晚陈老太还给他“煮”了碗阳春面——虽然鬼做的东西活人吃不了,但看着老太太佝偻着背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心里暖暖的。
傍晚,栖凤里十三巷。
夕阳的余晖将斑驳的老墙染成橘红色,巷子里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投下昏黄的光晕。
704室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到电视机的声音——
今晚的《甄嬛传》又重复播到了华妃撞墙自尽,王小姐哭得梨花带雨,苏婉一边嗑瓜子一边吐槽编剧没良心,张明远则一本正经地分析后宫财政赤字,陈老太则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时不时插一句“这皇帝真不是东西”。
楼下。
这是黑心老赵第五次来来到楼下了。
他是这一带的房东,姓赵,外号“赵老六”,素以“黑心”着称。
“见鬼了...”老赵佝偻着身子,像只灰毛老鼠般贴着墙根挪动。
“都他妈半个月了,这小子怎么还不跑?”赵老头啐了口唾沫,浑浊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今晚,老赵可是带着一把从城隍庙求来的桃木剑——
这把花了188块钱的“开光法器”被他用红布包着,藏在皱巴巴的西装内袋里,时不时就要摸一下确认还在。
“十八天了......”老赵的绿豆眼里闪烁着不安,钥匙串在他手里叮当作响。
按照他二十年的“经营”经验,704室的“特殊住户”从不会让活人住超过三天。
往常那些租客,最多三天就会哭爹喊娘地求他退押金——虽然押金是绝对不会退的。
赵老头美滋滋地回忆着上一个租客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嘴角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那小子连行李都没敢要,连夜就跑了,留下三个月押金全进了老赵的腰包。
可这次不一样。
这个叫李炫的外卖小哥,不仅没跑,还住得挺自在。
不但住了大半个月,还把房子布置得像模像样。
“这小子......怎么还不跑?”老赵眯着三角眼,抬头望向704室的窗户。
灯光亮着,窗帘半拉,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
电视的声音隐约传来,甚至还能听到几声笑——
不是那种阴森森的笑,而是活人看电视时发出的那种笑声。
“不可能啊......”老赵低声嘀咕,“前面那些租客,最多住三天就吓跑了......”
他摸了摸兜里的租房合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退租?押金一分不退!”
老赵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耳朵贴在704室的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啪嗒、啪嗒......”
像是有人在屋里走动。
“哗啦——”
水龙头打开的声音。
“咔嚓......”
电视换台的声音。
电视里正播着《甄嬛传》,华妃正在哭诉自己有多委屈,紧接着是一阵笑声——像是几个女人在讨论剧情。
“奇怪……”赵老六皱眉,“这小子一个人住,哪来的女人?”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抬手敲门——
“咚咚咚!”
门内脚步声一顿,随即传来李炫的声音:“谁啊?”
老赵清了清嗓子:“房东!查水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炫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桃木剑,剑尖上沾着朱砂,显然刚画完符,
老赵一愣,目光越过李炫的肩膀,看到客厅里摆着一堆驱邪法器——
桃木剑、八卦镜、黄符、柳条、铜钱阵......
甚至墙上还贴着一张《钟馗捉鬼图》,画上的钟馗瞪着眼睛,仿佛在盯着他看。
“赵叔?”李炫挑眉,“这么晚查水表?”
老赵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啊......对,例行检查......”
他偷偷打量着李炫——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哪像前几个租客,住不了三天就面如土色,疯疯癫癫地跑路。
“进来坐?”李炫侧身让出一条路。
老赵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