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博陵城楼的青瓦时,苏婉儿已快步穿过前院。
她腕间翡翠镯撞在门框上,发出细碎的响——这是她刻意留下的暗号,门内值夜的丫鬟听见响动,立刻掀开门帘:\"小姐,系统沙盘已按您吩咐预热,李光弼将军的密报也供在书案上了。\"
书房内烛火摇曳,檀木书案中央浮着半透明的光影。
苏婉儿指尖轻点,系统沙盘便如水面涟漪般展开,范阳城的轮廓在光影中逐渐清晰。
她另一只手展开李光弼派快马送来的最新地图,两张图重叠的瞬间,瞳孔微微收缩——范阳城北三十里处,系统沙盘用淡金色标出的废弃军营,在李光弼的手绘图上不过是个模糊的\"旧寨\"标记。
\"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沙盘里那片斑驳的阴影。
系统提示里的金色命运线不是平白出现的,安禄山初任平卢节度使时,曾在此训练过三千私兵,后来移驻更宽敞的柳城军镇,这里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
多年来叛军主力都集中在范阳本城,旧营只剩百来个老弱兵丁看守。
\"叩叩。\"
\"进。\"苏婉儿抬头,正看见王敬之与杜鸿渐并肩跨进门槛。
王敬之腰间还挂着未及解下的佩刀,刀鞘上沾着晨露;杜鸿渐则抱着一摞军报,发冠有些松散,显然是从兵部值房直接赶过来的。
\"苏小姐。\"王敬之当先抱拳,目光扫过沙盘时顿了顿,\"可是有新动静?\"
\"坐。\"苏婉儿指了指案前的木凳,自己却站着,指尖重重按在沙盘里的废弃军营上,\"要彻底瓦解安禄山,必须断其根本。
范阳城防坚固,正面硬攻伤亡太大——但这里,\"她的手指沿着城北方向划了道弧线,\"三十里外的旧营,是安禄山的命门。\"
杜鸿渐凑近细看,眉峰微挑:\"此处离范阳本城太远,就算烧了旧营,能有多大影响?\"
\"不是烧旧营。\"苏婉儿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展开时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这是我让暗桩传回来的消息:安禄山这月往旧营运了三批物资,表面是给守营兵丁的补给,实则藏着他私造的军械。\"她抬眼时目光如刃,\"更重要的是,他的粮草调度记录里,旧营的火油储备量是本城的三成——若能在旧营放火,范阳本城的救火队至少要耽搁半个时辰。\"
王敬之突然笑了:\"所以需要假情报引开叛军主力。\"
\"不错。\"苏婉儿点头,\"我已让人散布消息,说朝廷要在瀛洲设新兵营,粮草经博陵转运。
安禄山多疑,必然会调兵南下拦截——等他的兵力分散,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杜鸿渐的手指在军报上快速翻页,突然停住:\"昨日博陵到瀛洲的商道上,有三拨行商被叛军盘问。
看来消息已经传过去了。\"
\"很好。\"苏婉儿转身从书架取下一个檀木匣,打开时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火油囊和爆竹,\"今晚子时,我要一支百人奇袭队伪装成商队,从博陵北门外的小道潜过去。
每人带三枚火油囊、五支爆竹,重点烧粮仓和火油库。\"她的目光扫过王敬之,\"郭将军的主力今晚寅时进攻范阳外围防线,奇袭队放火后立刻撤退,叛军救火的功夫,正好给郭家军开道。\"
王敬之忽然按住她的手腕:\"你亲自去?\"
苏婉儿低头看他按在自己腕上的手,又抬头笑:\"王御史何时变得婆婆妈妈了?
奇袭队的领头是苏府旧部张大胆,他的轻功连我都追不上。\"她抽回手,将火油囊塞给王敬之,\"你负责盯着假情报的传播,务必让安禄山的细作确信瀛洲的新兵营是真的。
杜员外郎,\"她转向始终沉默的杜鸿渐,\"麻烦你去催李光弼的援军,我要他的骑兵在卯时前赶到旧营东侧的山坳——叛军若派援军,正好截杀。\"
\"是。\"两人异口同声,转身欲走时,苏婉儿又补了一句:\"告诉张大胆,爆竹要往马厩里扔。
马惊了,叛军的骑兵就废了一半。\"
夜色如墨时,博陵北门的偏门悄悄打开。
二十辆盖着草席的马车鱼贯而出,最前面的马车上,张大胆裹着粗布商服,腰间别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苏婉儿亲手塞的迷香,\"万一被盘问,撒一把在风里,足够让他们迷糊半柱香。\"
范阳城北的旧营外,守营的老兵正靠在草垛上打盹。
忽然听见马蹄声,他揉了揉眼睛,看见二十辆商队马车停在营门前,为首的车夫跳下来,搓着手赔笑:\"军爷,小的是从博陵来的茶商,想借贵营歇个脚,明日一早就走。\"
老兵刚要呵斥,忽然闻到一阵甜腻的香气。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眼皮发沉,正要开口,就见车夫猛地扯开衣襟——里面密密麻麻绑着火油囊。
\"放火!\"张大胆的吼声混着爆竹炸响,二十辆马车同时掀开草席,成百个火油囊如雨点般砸进营内。
火折子擦燃的瞬间,整座旧营腾起冲天火光,马厩里的战马被爆竹惊得撞开栅栏,嘶鸣声刺破夜空。
与此同时,范阳外围防线的战鼓轰然擂响。
郭怀义站在帅旗之下,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大喝一声:\"冲!\"三千重甲兵如潮水般涌向前方的叛军哨卡,喊杀声震得城墙上的灯笼都摇晃起来。
长安大明宫的含元殿里,李亨捧着加急军报冲进御书房时,李隆基正将茶盏重重砸在案上:\"好个安禄山!
博陵粮仓差点被烧,范阳旧营又起火——传旨!
让杨国忠即刻北进,务必在半月内拿下范阳!\"
\"陛下。\"李亨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御案上摊开的军报。
苏婉儿的名字在\"博陵护粮\"、\"奇袭旧营\"等条目里反复出现,墨迹未干,还带着些微的水痕——显然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件。
\"太子有话便说。\"李隆基揉了揉额角。
李亨斟酌着开口:\"儿臣听说,苏守谦之女苏婉儿...近日在河北颇有名声。\"
\"朕知道。\"李隆基盯着烛火,影子在脸上忽明忽暗,\"前日高力士还说,民间有童谣唱'婉儿如剑,破贼如剪'。\"他突然笑了,\"也好,只要能平叛,便是个女子又如何?\"
博陵的书房里,苏婉儿放下刚收到的长安密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丑时三刻。
她转身时,看见王敬之靠在门框上,手里端着盏茶,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小姐料到陛下会催杨国忠?\"
\"杨国忠若按兵不动,陛下会疑他通敌;若北进,\"苏婉儿指尖划过密报上\"沿途驿站意外\"几个字,\"苏明远在驿站的井里下了缓泻剂,杨军的粮草车至少要耽搁七日。
等他到了范阳,仗早打完了。\"
王敬之将茶盏递给她:\"就不怕陛下事后追究?\"
\"他只会记得范阳是怎么拿下的。\"苏婉儿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帝王要的是胜利,谁赢了,谁就是忠臣。\"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她望着东方鱼肚白,忽然顿住。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比往日更清晰些——她抬头,看见范阳方向的天空中,一道新的蓝色命运线正缓缓浮现,像一根被春风吹开的丝线,若隐若现地缠上了范阳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