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咒（下）
程雨晴拖着行李箱站在502室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租房，大学刚毕业，好不容易在这座城市找到了工作。房东说之前住在这里的女孩突然回老家了，连押金都没要。
\"你好，需要帮忙吗？\"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雨晴转身，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楼梯口，手里提着购物袋。女孩有着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发，发梢微微卷曲，在走廊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啊，谢谢，我是新搬来的程雨晴。\"雨晴微笑着自我介绍。
\"我是林晓，住在隔壁房间。\"女孩走近，雨晴注意到她的眼睛颜色很浅，几乎是琥珀色的，\"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林晓的手碰到雨晴的手腕时，雨晴莫名打了个寒颤。那只手冰凉得不似活人，而且...她似乎看到林晓的指甲缝里有几根黑色的发丝。
\"你的头发真漂亮。\"林晓盯着雨晴及腰的黑发，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又黑又亮，像丝绸一样。\"
雨晴感到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地把头发拨到肩后：\"谢谢，我从小就没怎么剪过。\"
林晓帮她把行李搬进房间，热情地介绍着公寓的各项设施。雨晴注意到这个房间异常干净，几乎没有任何前租客留下的痕迹，只有梳妆台抽屉里残留的几根黑色长发，和抽屉底部几道深深的指甲划痕。
\"之前住的女孩...她为什么突然搬走啊？\"雨晴随口问道。
林晓正在整理雨晴的洗发水瓶子，手指微微一顿：\"李莉啊，家里有急事，连夜走的。\"她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微笑，\"她头发也很漂亮，不过没你的好。\"
那天晚上，雨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站在镜子前梳头，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而镜中的倒影却不是她自己——那是一张陌生的女孩的脸，苍白如纸，眼睛里充满恐惧。最可怕的是，镜中人手里拿着剪刀，正在剪雨晴的头发。
雨晴尖叫着醒来，发现枕头上散落着十几根头发，比平时掉的多得多。窗外，天刚蒙蒙亮，公寓里静悄悄的。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压惊。
经过浴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梳头发的声音，缓慢而有节奏。雨晴屏住呼吸，从门缝往里看，只见林晓背对着门站在镜子前，正在梳她那头棕发。但奇怪的是，林晓的头发看起来比昨天长了许多，几乎垂到腰间，而且颜色也变得更浅了，接近金色。
更诡异的是，林晓一边梳头，一边低声哼着一首奇怪的歌谣：\"一缕发，两缕发，编织成偶不离散；你的发，我的发，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雨晴后退几步，不小心碰到了墙上的挂画，发出轻微的声响。浴室里的梳头声立刻停止了。雨晴赶紧溜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心脏狂跳不止。
接下来的几天，雨晴刻意避开与林晓单独相处。她注意到林晓的头发每天都在变化——有时是及肩的棕色，有时是垂到腰际的金色，甚至有一天变成了乌黑的短发，就像...就像李莉照片里的发型。
是的，雨晴偷偷在网上搜索了\"李莉+租房地址\"，找到了一张社区活动的合影。照片里的李莉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而现在林晓的头发竟然变成了和李莉一模一样的发型和长度！
周五晚上，雨晴在图书馆加班查资料。她最近负责一个关于本地民俗的专栏，需要找一些老报纸的档案。在翻阅三十年前的旧报纸时，一则小新闻引起了她的注意：
《连环失踪案仍无进展 第五名年轻女性失踪》
报道旁边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几个警察站在一栋公寓楼前。雨晴眯起眼睛——那栋楼看起来非常像她现在住的地方。更奇怪的是，报道中提到每个失踪者都留下了一缕头发在床上，而且她们的室友都声称听到过夜间梳头发的声音。
雨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她继续搜索相关报道，在一本民俗学杂志中发现了更令人不安的内容——关于\"发鬼\"的传说。文章描述了一种以人类头发为食的恶灵，能够通过获取他人的头发来延长自己的寿命并改变外貌。传统上认为，\"发鬼\"生前多是含恨而死的女性，死后执念不散，依附在头发上重生。
\"要识别发鬼，\"文章写道，\"可观察其头发长度和颜色的异常变化，以及其对他人头发的病态迷恋。发鬼最怕剪刀和火焰，因其能断其根本...\"
雨晴合上杂志，手微微发抖。这一切太巧合了——林晓对头发的异常关注，她变化的发色和长度，还有那个前租客李莉的突然消失...
回到公寓时已是深夜。雨晴轻手轻脚地开门，发现客厅一片漆黑，只有林晓房门下透出一线光亮。她正准备快速溜回自己房间，突然听到林晓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出于关心，雨晴走近林晓的房门：\"林晓？你没事吧？\"
没有回答，但呻吟声更大了，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像是头发被撕扯的声音。雨晴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缝往里看——
眼前的景象让她差点尖叫出声。林晓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她痛苦扭曲的脸。更可怕的是，她的头发正在蠕动，像是活物一般，而且颜色在不断变化，从金色变成棕色，又变成黑色。梳妆台上散落着大把大把的头发，有些看起来还很新鲜，发根处带着干涸的血迹。
林晓突然停止呻吟，镜中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缝。雨晴赶紧退后，但已经晚了——林晓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过来，脖子像蛇一样伸长，那张脸正对着雨晴，嘴角咧开到一个非人的宽度。
\"小雨，你回来了。\"林晓的声音变成了三个声音的混合体，有她自己的，还有一个沙哑的老妇人的声音，以及...雨晴惊恐地意识到，那是李莉的声音！
雨晴转身就跑，冲进自己房间锁上门。她颤抖着拿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发现没有信号。窗外，月亮被乌云遮住，房间里一片漆黑。雨晴摸索着找到台灯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到床上放着一个小小的人偶——用黑发编织的，五官酷似她自己。
\"啊！\"雨晴将人偶扔到地上，听到门外传来林晓的笑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别害怕，小雨。\"林晓的声音从门缝下渗进来，\"我只是想和你...分享。你的头发太美了，比我收集的所有头发都要美...\"
雨晴环顾四周，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剪刀上——民俗杂志说过，发鬼怕剪刀！她抓起剪刀，又翻出打火机，颤抖着握在手里。
突然，电灯闪烁几下，熄灭了。黑暗中，雨晴听到门把手缓缓转动的声音，尽管她已经锁上了门。
\"你知道吗，小雨，\"林晓的声音现在直接在她耳边响起，尽管门还没开，\"每个住在这个房间的女孩，最后都成了我的收藏品。她们的头发，她们的青春，她们的...生命。\"
雨晴感到一缕冰凉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她猛地转身，看到一团黑影从通风口渗入房间，逐渐凝聚成人形——林晓，但又不完全是林晓。这个\"东西\"的头发像活蛇一样蠕动，面容在不断变化，时而年轻，时而苍老，时而像李莉，时而又像其他陌生的女性面孔。
\"三十年了，我收集了二十七个美丽的女孩。\"林晓——或者说那个占据林晓身体的恶灵——伸出苍白的手，\"现在，轮到你了。\"
雨晴鼓起勇气，举起剪刀向那团黑影刺去。一声非人的尖叫响彻房间，黑影猛地后退，头发像被火烧到一样卷曲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恶灵的声音变得刺耳难听。
雨晴没有给它反应的时间，点燃打火机朝它扔去。火焰接触到那些蠕动的头发，立刻像碰到油一样熊熊燃烧起来。恶灵发出凄厉的惨叫，在房间里疯狂扭动，试图扑灭火焰。
\"不！我的头发！我收集了三十年的头发！\"它的声音变成了无数女性的尖叫混合体，\"还给我！还给我！\"
雨晴趁机冲向房门，但门纹丝不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锁死了。身后，燃烧的恶灵开始解体，无数缕头发从它身上脱落，每一缕都带着一张痛苦的女性的脸。整个房间充满了尖叫声和头发燃烧的刺鼻气味。
就在火焰即将蔓延到整个房间时，雨晴注意到燃烧的头发中有一缕特别粗的、泛着诡异红光的长发。灵光一闪，她想起民俗杂志上说的\"发鬼的本体通常隐藏在一缕特殊的头发中\"。
不顾灼热的高温，雨晴抓起剪刀冲向那缕红发，用尽全力剪了下去。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后，所有燃烧的头发瞬间化为灰烬。房间突然安静下来，电灯也重新亮起。地上只剩下一堆灰烬，和一把古老的、锈迹斑斑的梳子。
雨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黑发已经变得雪白，像是瞬间老去了几十岁。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第二天，警察接到报警，在502室发现了一间隐藏的地下室。里面摆满了用头发编织的人偶，每个都栩栩如生，旁边贴着受害者的姓名和日期。最早的一个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最近的则是李莉。
警方在地下室最深处发现了一具干尸，怀里抱着一本发黄的日记。日记主人名叫林小梅，三十年前是这个公寓的管理员女儿，因一头美丽的头发被嫉妒的邻居下毒，头发全部脱落，最后含恨自杀。死前她发誓要收集\"世界上最美的头发\"来报复...
至于程雨晴，她的头发再也没有恢复黑色。出院后，她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剪了短发。但每到夜深人静时，她总觉得能听到微弱的梳头声，和那首诡异的歌谣：
\"一缕发，两缕发，编织成偶不离散...\"
而更可怕的是，她最近开始注意到，自己的短发，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生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