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三十米,雷耀阳的私人潜艇“海龙号”正贴着隧道顶部潜行。幽蓝的舷窗外,加固混凝土管壁如同巨兽的肠道,每隔百米亮起的防爆灯是它发炎的淋巴结。
“还有多久?”雷耀阳烦躁地敲着钛合金扶手。额角的伤口刚结痂,西装换了一身,可那股油墨混合钞票腐烂的甜腥气,好像还黏在鼻腔里。
“五分钟抵达3号卸货区。”艇长盯着声呐屏,“雷爷放心,这条‘龙肠’比瑞士金库还安全,当年龙家投了三百亿也没打通,最后还是您…”
“闭嘴!”雷耀阳猛地踹向控制台。艇身一震,声呐屏上密集的绿点突然跳跃了一下。几粒微弱的红光混在绿点边缘,如同血管壁上滋生的病菌。
“那是什么?”副艇长指着红光。
“隧检机器人吧。”艇长不以为意,“上个月刚投放的维护…”话没说完,红光骤然暴涨!声呐屏瞬间被猩红覆盖,警报器尖啸着撕裂死寂!
“敌袭!左舷三十度!”声呐员嘶吼。但太迟了。
左舷观察窗外,三架形似魔鬼鱼的黑色潜航器正吸附在隧道壁上。它们腹部探出钻头,高速旋转着扎进混凝土,碎石和钢筋碎屑如同溃烂的脓血喷涌而出!钻头拔出瞬间,圆柱形的金属罐被精准塞入孔洞——温压弹的引信针闪烁着倒计时的冷光。
“是自毁式钻探机!快退!”艇长目眦欲裂。
引擎疯狂倒转,但“海龙号”庞大的身躯在狭窄隧道里笨拙得像头搁浅的鲸。更多的魔鬼鱼从阴影里钻出,复眼闪烁着和摩天楼里一模一样的幽蓝冷光。钻头轰鸣,温压弹嵌入管壁的闷响如同死神叩门。
“轰——!!!”
第一声爆炸从艇尾方向传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沉闷的、来自大地深处的撕裂。整条隧道如同被巨人攥住的蛇,疯狂扭曲、痉挛!冲击波在水中凝成乳白色的激流,狠狠撞上“海龙号”!
潜艇像被抽打的陀螺,翻滚着砸向管壁。雷耀阳的头重重磕在舱壁上,温热的血糊住了左眼。碎裂的仪表盘火花四溅,警报灯在血红与黑暗间疯狂闪烁。
“管壁破了!”副艇长指着右舷尖叫。
那里,被温压弹撕开的裂口正疯狂吞噬海水。压力差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浑浊的海水裹挟着混凝土碎块、断裂的钢筋,甚至整辆隧检车,被狂暴地抽进裂缝!裂缝边缘,混凝土在无法想象的压力下继续崩解、剥落,如同被啃噬的朽骨。
更恐怖的景象在裂口深处显现。
透过翻涌的泥沙和气泡,隐约可见被爆炸掀开的钢筋层下,粗糙的混凝土内壁上,刻着两个巨大的字!字迹深入钢筋,边缘被爆炸冲击得扭曲变形,却依旧狰狞地刺入所有人的视网膜——
复仇!
那字迹!雷耀阳的血液瞬间冻结。和父亲龙震天书房里那柄镇宅短剑上的刻字,一模一样!是那个死鬼的笔迹!
“不…不可能…”雷耀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父亲跳海前绝望的嘶吼,仿佛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混合着此刻海水的咆哮,在他颅腔内炸开。
“轰!轰轰轰——!”
连锁爆炸开始了。温压弹被精确地植入在隧道的承重节点和应力薄弱处。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管壁更大范围的撕裂和崩塌。巨大的混凝土块如同天罚之锤砸落,将来不及逃窜的护航快艇碾成铁饼。被吸进裂缝的海水找到了宣泄口,形成更加狂暴的倒灌激流!
“海龙号”的钛合金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右舷观察窗“砰”地炸裂!高压海水如同冰冷的巨拳,狠狠砸进控制舱!艇长和副艇长瞬间被洪流卷走,撞在后方舱壁上,骨头碎裂声被海水的怒吼淹没。
“逃生舱!去逃生舱!”保镖拖着雷耀阳在齐腰深、急速上涨的冰水里跋涉。浑浊的海水中漂浮着文件、破碎的电子设备,还有一具具被水流拍扁的尸体。
通往逃生舱的通道被变形的舱门堵死大半。保镖用身体撞开缝隙,刚把雷耀阳塞进去半个身子,一股更强大的吸力从后方传来!整艘潜艇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滑向那个刻着“复仇”二字的巨大裂口!
“雷爷!抓住!”保镖的手死死抓住雷耀阳的脚踝。
雷耀阳回头。浑浊的海水中,保镖的脸因恐惧和缺氧扭曲着。在他们身后,潜艇庞大的身躯正被裂口吞噬,金属扭曲断裂的声音如同巨兽的哀嚎。裂口深处,“复仇”二字在翻涌的泥沙和海水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张狞笑的巨口。
“放手!”雷耀阳一脚狠狠踹在保镖脸上。指骨碎裂的声音传来,保镖的手松开了,绝望的眼神瞬间被翻滚的泥沙吞没。
雷耀阳用尽最后力气钻进单人逃生舱,反手拉下厚重的密封盖。舱内应急灯亮起惨白的光。他蜷缩在冰冷的座椅上,剧烈喘息,透过小小的观察窗,看到的是地狱般的景象。
潜艇的后半截已被裂口彻底吞噬。前半截卡在崩塌的管壁上,像条被斩断的蠕虫。海水正疯狂涌入隧道,将残骸、尸体、还有散落的军火箱卷向深渊。巨大的“复仇”二字在激流冲刷下,反而愈发清晰狰狞,如同烙在隧道残骸上的诅咒。
“砰!砰!砰!”
逃生舱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是那些魔鬼鱼潜航器!它们放弃了潜艇残骸,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朝着小小的逃生舱聚拢过来。复眼幽蓝的光芒在浑浊的水中闪烁,冰冷地锁定了他。
其中一个魔鬼鱼缓缓贴近观察窗。它光滑的黑色外壳上,没有武器孔洞,没有钻头,只有腹部中央,一个微小的激光发射器无声地亮起,在观察窗上投射出一个清晰无比的红点。
红点不偏不倚,正落在雷耀阳惊骇欲绝的瞳孔中央。
逃生舱的微型推进器徒劳地喷射着气泡。红点如同附骨之疽,紧紧咬着他的视线。幽深的海底,只剩下海水倒灌的永恒轰鸣,和那一点象征着终结的、无声跳动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