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遗迹的密码
嬴政的靴底碾过最后一片风化的岩屑,视野尽头终于浮现出那道环形轮廓。夕阳的余晖给青黑色岩石镀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让这片突兀出现在戈壁深处的遗迹更显神秘。小赵紧随其后喘着粗气,喉间泛起干燥的刺痛:“头儿,这鬼地方……真有人来过?”他摘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额发,战术手电在掌心转出疲惫的弧线。
环形场地像被巨斧劈凿出的同心圆,直径约莫百米的范围内,十二根盘龙石柱按等距矗立在第二圈环线上。最高的那根足有十米,柱身盘旋的龙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顶端残留的半片青铜构件随着穿堂风摆动,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吸。
“小张他们的标记。”嬴政指向石柱群西侧。沙地上插着半截荧光棒,棒身缠着的红布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在灰黄色的背景里格外扎眼。他摘下战术手套,露出指节分明的手,指尖抚过最近的石柱表面——那些刻痕绝非自然风化的痕迹,边缘残留着刻意打磨的锐角,在暮色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嬴队!”西北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张带着三名队员从第七根石柱后绕出来,每个人的作战服膝盖处都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某种干涸的粘液。“你们可算来了,这地方邪门得很。”他扯下脖子上的滤气面罩,露出被沙尘熏红的鼻腔,“我们昨天傍晚就到了,想靠近中心时,罗盘和通讯器全失灵了。”
篝火在环形中心噼啪燃起,橘红色的火光舔舐着干燥的梭梭柴,将两张摊开的防水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小赵蹲下身,把沿途拍摄的石碑照片在地面铺开,每张照片都用荧光笔圈出了关键图案。小张则从背包里取出卷成筒状的拓片,小心翼翼地展开在另一侧:“我们在东侧峡谷的崖壁上发现了这些,和遗迹入口的石碑完全不同。”
嬴政的目光在两组图案间游移。小赵小队找到的石碑照片上,刻着类似星图的螺旋纹样,最外侧环绕着十二个不规则圆点;而小张带来的符文拓片则是由直线与折线构成的几何图形,线条末端大多带着细小的箭头。他随手拿起编号为“丙”的拓片,指尖捏住边缘轻轻旋转四十五度——符文右侧的折线,竟与第七张石碑照片上某段螺旋的弧度完美重合。
“不是巧合。”他突然起身,用树枝在沙地上画出两个同心圆,内圈直径恰好容得下篝火,“小张,你们的符文是从第几根石柱开始出现的?”
“从第三根到第九根,每根柱子背面都有。”小张指着拓片上标记“庚”的那张,“这个最奇怪,中间有个等边三角形的缺口,边缘还刻着三个小点。”
“小赵,石碑照片的第七张。”嬴政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他记得那张照片里有处特殊标记。
小赵迅速翻找出那张照片,用战术手电照亮画面:“找到了!您看这里。”照片里的石碑下半部有块明显的缺损,缺口形状与“庚”拓片上的三角形完全吻合,缺损边缘同样分布着三个凹点。“这……它们原来是一体的?”
夜色像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环形场地。队员们分成三组开始工作:小赵带着两名队员用激光测距仪核对符文与石碑图案的比例关系,小张指挥队员测量石柱间距和角度,嬴政则独自围着中心区域踱步,手里把玩着那块从入口石碑敲下的碎块——石质与这里的盘龙柱完全相同,却带着某种温润的光泽。
“头儿,所有符文都能在石碑上找到对应位置,但顺序对不上。”小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把平板电脑递过来,屏幕上是两组图案的重叠对比,“比如这个‘十’字形符文,对应的石碑图案却在最末尾的位置。”
嬴政突然蹲下身,让小张按石柱编号把拓片在地面排列。当最后一张“壬”拓片归位时,篝火的光芒恰好掠过整组图案,众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原本零散的符文,竟在地面拼出了一个残缺的星图,唯独缺少“庚”拓片那个带三角形缺口的部分。
“缺口在中央。”小张突然指向环形场地的圆心。那里的岩石颜色比周围略深,表面刻着一个浅浅的三角形凹槽,凹槽边缘的三个小孔与拓片上的标记如出一辙。
嬴政戴上绝缘手套,指尖探入凹槽。岩石的温度低得异常,像是埋在冰窖里的铁块,凹槽内壁布满细密的刻痕,横纵交错形成网格状的刻度。“小张,你们测量的石柱间距是多少?”
“每根柱子间隔五点二米,精确到毫米。”小张调出数据终端的记录,“但奇怪的是,从第十二根回到第一根时,多出了十七厘米的误差,我们反复测了三次都是这样。”
“十七厘米……”嬴政的手指在地面快速计算,篝火的影子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小赵,石碑星图的螺旋周期是多少?”
“我们统计过,每旋转十七圈重复一次图案!”小赵突然提高了音量,他终于意识到这两组数据间的联系。
篝火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落在最边缘的拓片上。嬴政猛地站起身,视线扫过十二根在夜色中沉默矗立的石柱:“小张,第三根柱子的符文是什么样的?”
“是个‘Z’字形,折线角度正好是一百零八度!”负责记录的队员立刻报出数据。
“去把它的拓片拿过来,放在圆心凹槽上。”嬴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当小张捧着“丙”拓片蹲到圆心时,天边恰好有云层散开,满月的清辉穿过石柱间的缝隙,在地面投下十二道细长的阴影。他小心翼翼地将拓片对准凹槽放下,奇迹就在此刻发生——月光透过拓片上的三角形缺口,在地面映出一个清晰的光斑,而那些阴影的边缘,竟与符文线条完美重合。
随着月亮缓缓西移,阴影如同巨大的指针般缓缓转动,光斑在拓片上移动,依次点亮那些刻痕组成的刻度。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风穿过石柱的呜咽声在环形场地里回荡。当光斑最终停在“Z”字形符文的末端时,小张突然按住了耳麦:“你们听到了吗?”
“咔哒——咔哒——”
轻微的机械声从地底传来,像是有无数齿轮正在缓缓咬合。众人惊愕地看着地面,环形场地的中心正以凹槽为圆心缓缓下沉,露出黑黢黢的洞口。冷风从洞口涌出,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某种金属锈蚀的味道,隐约能看到下方延伸的阶梯。
嬴政打开头灯,光束刺破黑暗。阶梯由青黑色岩石砌成,每级台阶的侧面都刻着细小的符文,与他们破解的图案一脉相承。最底下那级台阶的角落,嵌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表面刻着与石柱顶端相同的龙纹。“看来,这只是开始。”他转头看向队员们,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检查装备,五分钟后下去。”
小赵握紧腰间的战术匕首,灯光扫过石柱顶端的青铜构件。那嗡鸣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地底传来的、如同心跳般的低沉回响。他注意到,当最后一缕月光离开拓片时,那些原本清晰的符文线条正在慢慢褪色,仿佛从未存在过。
“嬴队,通讯还是没信号。”小张举着对讲机摇头,“备用电池更换过,依旧是干扰状态。”
“意料之中。”嬴政扣上头盔面罩,调整到头灯模式,“把荧光棒沿着洞口布置一圈,保持撤退路线可见。记住我们的编号顺序,保持三米间距,遇突发情况立刻靠拢。”
第一个踏上阶梯的是嬴政,岩石台阶比看上去更稳固,只是边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粉尘,脚印陷进去能看到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某种爬行动物的爪子长期打磨过。小赵紧随其后,他的头灯光束扫过侧面的符文,发现这些微型图案组合起来,正是石碑上完整的星图。
“头儿,这些符文在发光。”队伍末尾的队员突然喊道。众人回头时,只见他们走过的台阶侧面,那些符文正泛起淡蓝色的微光,如同串联起来的星点,在黑暗中勾勒出清晰的路径。
阶梯比预想中长得多,向下延伸约莫五十米后,前方出现了一道拱形石门。门楣上雕刻着与入口石碑相同的螺旋纹样,中央位置恰好留着一个三角形的凹槽,大小与“庚”拓片完全吻合。嬴政伸手触摸石门表面,冰凉的岩石下传来微弱的震动,像是有液体在内部流动。
“这门……好像是活的。”小张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发现门楣上的螺旋纹似乎在缓慢转动。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包里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从缺口石碑上取下的三角形石片。当石片嵌入凹槽的瞬间,整道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表面的螺旋纹突然亮起红光,如同苏醒的血脉般沿着纹路流动。
“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嬴政拔出战术手电里的应急短刀,刀身反射着符文的幽光,“小赵,记录好所有图案变化,这可能是我们回去的关键。”
石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混合着臭氧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墓室,而是条更宽阔的通道,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无数菱形的晶石,在头灯光照下折射出斑斓的光斑。通道尽头隐约传来水流声,还有某种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格外清晰。
小赵看着那些逐渐黯淡的台阶符文,突然意识到环形场地的密码或许不只是开启入口的钥匙。那些数字、角度、旋转周期,更像是某种坐标——指引他们找到这里,也标记着某个正在苏醒的秘密。他紧了紧背包带,跟上队伍的脚步,身后的石门在黑暗中无声合拢,将月光与星光彻底隔绝在外。
通道两侧的晶石开始次第亮起,从淡蓝到殷红,如同某种古老的呼吸节奏。嬴政停下脚步,头灯对准墙壁上的一处浮雕——那是幅星图,中央位置赫然刻着十二个圆点,与环形场地的石柱排列如出一辙。而在星图边缘,他看到了与石碑上完全相同的螺旋纹样,只是这一次,螺旋的尽头连接着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像是只睁开的眼睛。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他轻声说道,指尖抚过那只石眼的瞳孔,冰凉的触感中带着某种奇异的脉动,“小张,检查氧气余量,我们可能要深入核心区域了。”
地下深处的回响变得清晰起来,不再是模糊的心跳,而是规律的滴答声,如同某种精密仪器在计数。小赵抬头看向通道顶端,发现那些盘龙石柱的影子似乎以某种角度投射在岩壁上,与星图形成了复杂的对应关系。他突然明白,环形场地的密码不是终点,而是解开整个遗迹秘密的第一把钥匙,而他们,正站在无数秘密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