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宁醒来的时候正在病房输液,人躺在病床上一时有些恍惚。
“醒了?”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芮宁汗毛一下子竖起来,她偏过头,看到男人正平静地看着她,被子下面的一只手攥紧了床单。
她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不敢接他的话。
男人抬头看了输液袋一眼,淡淡道,“刚挂了半小时,还有一瓶。”
芮宁佯装镇定,接着坐起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嗯,我只是有点贫血才会晕倒。”
男人微微点头,似乎认可她的话。
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芮宁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切地转移话题,“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医院?”
周津嗣突然说。
芮宁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怕他再多问些什么引起怀疑,但他现在问她问题,她又不好不答。
只好硬着头皮附和着他问,“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在医院?”
他朝她伸出手。
芮宁本能地躲了一下。
周津嗣垂眸,手掌蜷缩成拳收了回来。
芮宁心跳随着他的动作加速。
沉默了短暂的几秒,他淡淡道,“这段日子睡不好,吃不好,胃不舒服来做个胃镜检查。”
芮宁愣住。
他笑了下,安慰,“没事,胃炎而已。”
芮宁颔首,“那你回去休息吧。”
周津嗣听得出她在赶他走,却并没有在意,一双深眸盯着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
他起身往外走,走到病房门口时停住了脚步。
芮宁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周津嗣没有回头,声音无波无澜,“孩子出生后,你什么打算?”
石头终于落地。
其实从看到周津嗣那一刹那她就知道怀孕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是他表现太如常,所以她才惴惴不安在猜测。
果然,他知道了。
芮宁闭了闭眼,“我会自己养他。”
周津嗣双手握拳,从刚才到现在的隐忍终于爆发,他猛地转过身,三两步走到床前,低头捏住她的脸,“你怎么会这么狠心?你忍心他出生就没有爸爸?”
“我狠心?”芮宁挥开他的手,眉目冷下来,“是我提的离婚吗?是我背叛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吗?”
周津嗣心口一堵。
是他。
都是他的错。
所以都无法挽回了吗?
“领证前我求过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这么一句。
自己也知道这句话太无力。
他双手捏住她的肩,“如果我知道你怀孕了,打死我也不会离婚的,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听到这话,芮宁更加觉得可笑,“周津嗣,孩子是孩子,婚姻是婚姻,我绝不会让孩子出生在父母没有爱的环境里。”
周津嗣,“我还……爱你。”
“太迟了。”
芮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冷漠地接住这句话。
周津嗣脑袋很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眼前这张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脸,他的心骤然往下沉。
芮宁仰头迎着他痛楚的神色,心口一闷,他现在露出这种神色不觉得可笑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何况她见过他爱自己的样子,一旦他不爱她了,比他从来没有爱过更加撕心裂肺。
她熬过来了,又怎么会回去呢。
芮宁试图说服他,“孩子留在母亲身边比较好,何况你还年轻,如果以后结婚对对方也公平。”
“我不会再爱上别人。”
他信誓旦旦。
芮宁再次笑了,“话别说得太满,宋听禾难道不是?否则你怎么会为了她和我离婚。”
周津嗣哑着声说,“我不是为了她。”
芮宁,“你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觉得背叛了我们的感情,因为我们曾经的约定所以才离婚。但如果没有她,你也不会和我离婚不是吗?再说,就算没有宋听禾,你怎么就能保证没有其他女人。”
他低吼出声,“那时我失忆,我脑子不清醒。”
芮宁愣住,“失忆?”
周津嗣盯着她的眼,目色沉痛,“我失忆期间以为宋听禾是我女朋友,和她相处了几个月,后来我恢复了记忆,就和她分手了。”
芮宁并不知情。
她不知道周津嗣失忆后又恢复记忆。
周津嗣也从未说过这段经历。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维也有短暂的停顿。
因为她的沉默,气氛缓和了些。
周津嗣抱住她,“宁宁,是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芮宁还沉浸在失忆这件事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抬手推开了周津嗣。
原本茫然的眼神变得清明起来。
她低声陈述,“失忆期间你喜欢上了宋听禾,但是恢复记忆后觉得自己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但是那份对宋听禾的喜欢是真实存在过的,你选任何一方都是对另一方不公平,所以你选择了分手又离婚,我这么分析你的心里,对吗?”
周津嗣抿唇,
“我说对了是吧?周津嗣,失忆不是失智,其实正好说明,你是可以喜欢上别人的。”
她避开视线,一脸淡漠,“离婚已成事实,如果你只是内疚,那我原谅你了,你可以去找宋听禾。”
“是因为那个男人,所以让你坚决离开我吗?”
因为芮宁的拒绝,他的气息骤然紧绷。
芮宁否认,“和任何人无关,我说了,我们离婚是因为我们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和任何人无关。”
见说服不了她,周津嗣直起身子,表情重新变得阴沉。
“既然如此,等孩子生出来,我们再商议孩子的归属问题。”
话落下他就转身往外走。
芮宁急了,“周津嗣,孩子是我的,你不可以和我抢。”
周津嗣冷笑,“没有我,你生得出?”
芮宁,“……”
她咬牙,“总之,我不会把孩子给你,如果你要抢,我就曝光你出轨。”
“可以。”
无所谓地扔下两个字,周津嗣阴着脸开门离开。
宋听禾先一步躲进消防通道,等他进了电梯,她才走出来。
她捏着手提包,一脸不甘地看着他的背影,“我不会让所有的一切都白费。”
病房里,芮宁消化着窝囊气。
某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气鼓鼓的脸。
芮宁听到动静,瞥了一眼,看到他的西装裤,以为他折返,没好气道,“你别逼我,我说得出做得到。”
“逼你什么?”
听到声音里含笑,芮宁才抬头正眼看他,这一眼让她愣住。
是23岁的周津嗣,但又不是他。
因为他此刻的打扮,除了脸嫩了些,其他打扮和29岁的周津嗣没什么两样。
一身总裁范,一双深眸野心满溢。
芮宁的心像是失重般往下坠,可又一想,觉得无可厚非,他们始终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