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宁下意识捂住耳朵。
有人似乎认出了被打落的东西,惊呼,“是助听器,她是聋子!”
秘密被当众撕开,芮宁脸色一白,整个人被推搡了一下。
“你是聋子,还有脸来教孩子学琴?这是诈骗!”
女人又扬起了手。
芮宁闭着眼,原以为又要承受的一巴掌却没有如想象那样落下,耳边响起男人忽近忽远的声音,“宁宁?看着我。”
声音听在一只耳朵里有点飘忽,芮宁怔怔抬头。
“周津嗣?”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芮宁有所反应,那女人又叫嚣,“学校如果不开除她,我就曝光,说你们学校不仅招聋子教学生音乐,还怂恿女老师勾引学生家长。”
周津嗣扶着芮宁坐下,朝那女人走过去。
一八八的身高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又带着口罩帽子,只露出一双眸子盯着人的时候又黑又沉。
女人被吓得退后两步,逞强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周津嗣扣住她的手腕,沉着声问,“是这只手打的?”
女人哆嗦,“你,你想干什么?”
周津嗣没说话,手下用足了力道,女人痛得惨叫,“住手!我的手要断了。”
围观中有人在帮腔,“有什么恩怨好好说,男人打女人算什么?”
周津嗣回头,冷冷地看向说话的人,“刚才她打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帮?”
那人心虚,“她一个女人有什么力道?再说如果不是芮老师不知检点,和男家长过于亲近,人家又怎么会找她麻烦?”
周围安静,只有那人说话的声音,芮宁侧着耳朵听见了她说的话。
她看着说话那人,是当初双胞胎没选的小提琴课老师,原来梁子在那个时候就结下了。
她冷笑,“说两句孩子的学习情况也叫过于亲近?王老师从来没和男家长说过话?”
“我,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你别想把矛头转移到我身上。“
芮宁冷哼一声,她扭头看向周津嗣,“放开她吧,我会报警,你别出头。”
最后四个字是在提醒他,他没有身份,扯上官司说不清。
周津嗣没动。
芮宁叹气,“帮我把地上的处理器捡起来。”
周津嗣这才松开对方,弯腰把地上小巧精致的仪器捡了起来。
他的手有些抖,不明白芮宁为什么会戴这个东西。
芮宁从他手中接过那小小的东西,已经摔坏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体内的植入体。
她抬头和他担忧的眼神对视,她撇嘴一笑,眼神含着泪意。
刚才被那女人打,她没有哭。
但对上他的眼神,她委屈得想哭,“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他无法释怀吗?这个完全听不到声音的耳朵就是理由。”
周津嗣瞳孔一震,目光有片刻的茫然。
周围有人质疑,“芮老师,你真的是……”
“聋子”两个字没说出口,但已经再明显不过。
芮宁偏头,看着那群平时还算友好的老师们,此刻全都是些质疑的眼神,她惨然一笑,看向站在一旁严肃不语的校长。
“对不起,校长。虽然带上人工耳蜗后我的听力并不影响声音的辨认,自认也不影响教学,但我确实瞒了您,辜负了您的期望,您放心,我会承担这件事,不会让学校背锅。”
校长表情严肃,没有责骂,也没有安慰,只是冷静地说了句,“先处理好眼前这件事。”
话音落下没多久,警察来了。
了解过情况后,芮宁和那女人一起被请去了警局做笔录。
因为芮宁的情况特殊,女人殴打行为是否会成为刑事案件,这取决于芮宁的耳内植入体是否受到损坏,需要去医院进行检查才可以认定。
而女人此时才慌了,一旦成为刑事案件,就可能面临坐牢,不只是她,孩子的一辈子都可能毁了。
她忙跑到芮宁面前,要给她跪下。
芮宁退后一步。
女警皱眉制止,“你这是做什么?早知如此,刚才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先想想后果?”
女人哭丧着脸,“我也是被人引导了,有人发来视频,我一时上头,都怪我家那口子平时招女人喜欢,我防都防不过来。”
女警嗤笑一声,“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视频我也看了,这两人外表是一个档次的吗?”
女人被说得脸色一红。
她偷瞥了一眼芮宁,如果她不是这么漂亮,也许自己也不会被气昏头。
但事已至此,她得为自己的冲动承担后果。
“我向你道歉,也去和学校说明,不让你受影响好不好,麻烦不要起诉我,不然影响我家孩子以后上学工作,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芮宁没说话。
这时女警也劝,“两位如果能和解那最好,毕竟孩子的未来也很重要。”
女人连连点头,“我可以道歉,也可以赔偿,只要不影响孩子。”
芮宁正要说话的时候,男人和孩子跑了进来,看到女人颓废地低着头,都上前替她道歉。
尤其是孩子,“芮老师,我替妈妈向您道歉,她太冲动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人犯错应该给一次改过的机会是不是?您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
男人也附和,“是啊是啊,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您看您接下来的可能涉及的检查费医疗费误工费我们全额承担,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芮宁一只耳朵听得费力,她此刻只想躲到清净的地方。
再者毕竟是自己的学生,难不成还真让她因为自己影响了一生?
芮宁最后接受了调解。
走出警局的时候,周津嗣正站在门口吸烟,一看到她出来,他立刻灭了烟,挥开空气中的烟雾。
“处理好了?”
他声音有些哑。
芮宁看着一地的烟蒂,眉头皱了皱,“你还没到29呢,就不要命了?”
周津嗣乖乖地说,“不吸了。”
芮宁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往外走。
周津嗣跟上来,“去哪儿?”
“医院。”
周津嗣动作一顿。
察觉到他的异样,芮宁脚步依然没停,站在路边等网约车。
周津嗣跟上来,拉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做什么?我车子马上要到了。”
周津嗣头也不回,“取消。”
“什么?”
芮宁不懂他发什么疯。
下一秒,就看到自己被他拉着站在一辆车旁。
不是他钟爱的格尼塞格,而是一辆中规中矩的宾利。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芮宁偏头看他,“你买的?”
“嗯。”
芮宁没说什么。
他现在开公司,确实需要一辆车。
两人上了车,到医院的一路都没有说话。
芮宁进行了检查,幸好体内植入体没有偏移或脱落,只需要更换体外的设备。
医生说,“等拿到新的设备,再来做调试就好。”
“好。”
周津嗣陪在身边,全程默默跟着。
直到两人重新回到车上,他才忍不住问,“为什么会这样?”
和芮宁在一起的三年,她两只耳朵都好好的,听力也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会带人工耳蜗,他到底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