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针尖。
他望着那道身影抬手的姿势，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用力一拧——父亲从前总爱穿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袖口永远沾着机油渍，此刻那身衣服却泛着青灰色，衣襟处还挂着几缕蛛网似的黑丝。
\"检测目标身份信息。\"他咬着后槽牙默念，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现，淡蓝色的数据流刚跳出\"未知灵体\"四个字便开始闪烁雪花。
苏檀的指尖轻轻掐进他肩骨：\"灵壳，被操控的遗念。\"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我在敦煌见过类似的，画里的仕女就是用画师残魂做壳子，装外头的脏东西。\"
\"你不该来这里......\"那道身影开口时，陈墨的后颈瞬间炸起鸡皮疙瘩。
父亲的嗓音本是浑厚的男中音，此刻却像砂纸刮过锈铁板，每个字都带着细碎的刺响，\"不该继承那条路。\"
话音未落，阴寒气息裹着风刃劈面而来。
陈墨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腰撞在路边花坛的大理石沿上，疼得倒抽冷气。
刚才站的位置\"咔\"地裂开蛛网状冰纹，黑色冰晶顺着地砖缝隙爬出来，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
\"实体化灵壳！\"他擦着嘴角的血沫翻身站起，影核在丹田处发烫，\"系统之前说高阶灵体，原来指这个？\"
苏檀已经退到他身侧，掌心的避阴玉泛起暖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鸡蛋大小的光团里。
灵壳的攻击撞在光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黑渣，她盯着那些碎屑皱眉：\"召唤仪式的残留物。\"指甲在玉坠上划出细响，\"得切断它和灵界的连接点。\"
陈墨的呼吸逐渐平稳。
他盯着灵壳移动时拖沓的脚步——父亲生前走路带风，哪怕扛着三十斤的维修工具包，鞋跟也总敲得地面咚咚响——这具壳子的膝盖总是僵着，像是被线牵着的木偶。
他眯起眼，启动【桥梁视角】，视线里的灵壳顿时变成半透明的轮廓，体内有无数黑线游走，最终汇聚到脚边一块青铜钟碎片上。
那碎片泛着幽蓝的光，像只被踩碎的眼睛。
\"因果预览。\"他低声命令。
系统界面弹出三个选项，红色字体在视网膜上跳动：
[选项一：全力攻击灵壳核心——成功率23%，可能触发灵壳自毁，波及宿主]
[选项二：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成功率11%，灵壳无生前记忆，往生咒无效]
[选项三：以血脉共鸣切断连接——成功率68%，风险：宿主血脉可能被反向牵引]
陈墨的手指在身侧攥紧。
他想起父亲失踪那晚，阁楼衣柜的门缝里，他看见父亲跪在青铜鼎前，手腕划开的血滴在鼎纹上，嘴里念着\"司命殿最后一脉\"；想起十二岁生日，父亲塞给他块青铜碎片，说\"以后遇到坎儿，用你的血养它\"；想起上个月整理父亲旧物时，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墨墨的血能开锁\"。
\"选三。\"他咬碎后槽牙，从腰间摸出战术刀，刀刃在指尖划出细口。
血珠刚冒头，那碎片突然发出蜂鸣，幽蓝光芒大盛。
陈墨咬着牙把血滴甩过去，暗红血珠撞在碎片上，像滴进热油的水，\"滋啦\"炸开一团黑雾。
灵壳的身体开始扭曲。
它原本国字脸上的肌肉像融化的蜡，左眉骨的疤痕被拉长成一条黑线，嘴里发出既像父亲又像野兽的嘶吼。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碎片般的画面：青砖地上的血痕，父亲被黑绳缠住脖子，嘴里喊着\"墨墨快走\"，青铜鼎上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将父亲整个人吞了进去......
\"爸！\"他喊出声，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灵壳的嘶吼戛然而止。
它的脸重新凝固成父亲的模样，可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了丝活气——像极了他高考前夜，父亲蹲在楼道里抽烟，听见他说\"我想报考文物修复\"时，抬眼望过来的目光。
\"守住锁......\"它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别信......\"
话音未落，灵壳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嘭\"地散成漫天黑灰。
陈墨踉跄着扶住苏檀的肩膀，鼻腔里满是焦糊的铜锈味。
系统提示音炸响，震得他耳膜生疼：\"警告！
桥梁印记异常波动，检测到远古契约正在激活——\"
\"陈墨？\"苏檀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他感觉有根冰凉的针戳进眉心，头痛像要炸开，眼前的路灯、苏檀、满地的青铜碎片都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他看见避阴玉的光晕里飘着半片黑鳞，闪了闪便消失不见。
意识坠入黑暗前，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再睁眼时，四周是灰白的雾气。
什么都没有。
只有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有人在敲他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