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说“是。”
朱红斌轻轻抽泣着说,“怎么变样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我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化妆了,他脑袋都撞碎了,撞肿了,脸也撞歪了,不化妆没法看。
朱红斌靠过来问我,“周振东,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
送朱红斌离开时,我问他,“你是不是和丁群提过冬冬这个人?
朱红斌说,“还需要我提吗,他都知道。”
我愣住了,“他都知道?”
朱红斌说,“是啊,有一次,他上省城开会,特意找我喝酒,酒吧里,他喝了很多酒,什么都告诉我了。”
我说,“都告诉你什么了。”
朱红斌说“他说喜欢你,说你不要他了,回了老家的县城后,就和他断绝了来往,结婚不邀请他,儿子出生不告诉他,还有,你找那个叫冬冬的,宁愿找别人帮忙,也不找他,他很伤心......”
我说,“瞎扯,他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些。”
朱红斌说,“我的事丁群知道啊,我都告诉他了。我很喜欢他,就是爱上了的那种喜欢,要不我也不能特意跑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我惊讶了。
我说,“你告诉他了?你是说你跟他坦白了?”
朱红斌说“,是啊,大学要毕业的时候,我就正式跟他告白了,我以为他会很惊讶,没想到,他竟然说他早就知道了,他说他在图书馆的卫生间听到了,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生。
毕业时,丁群本来可以留在省城工作,我父母都帮忙疏通好关系了,去省教育出版社工作,但他非要坚持回你们市,他说,不行,我得跟我媳妇回去,他分回了市里......你俩到底怎么回事,你对他真的没那个意思?”
见我不说话,朱红斌又说,“唉,可惜了,多好的人,他要留省城可能就不会这样了,没办法,他又不喜欢我。”
我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朱红斌说,“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好,遇见丁群,我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我说,“你和你男朋友分了?”
朱红斌说,“毕业没多久,我俩就各自结婚了。他每次来省城都会给我打电话,然后我们就去喝酒,每次喝多了,他就搂着我哭,哭得那个伤心啊,哭着说他把你搞丢了,眼泪鼻涕淌了我一身,他是真爱你啊。
有一次,他哭得把开会的白衬衫都哭湿了,你听过‘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吧,他真哭到白衫湿啊......”
朱红斌上车后,突然把车窗打开,朱红斌说,“你过来,我给你说件事。”
我弯下身子听。
朱红斌说,“我说出来你别介意啊,丁群每次喝多了,我们都会出去开房,他把我当成你,抱着我又是亲又是摸的,不停喊我媳妇,我知道他并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影子,我也知道他这样做只是想利用我。
他知道我喜欢他,这些年为他的事儿我确实也没少出力,上上下下打点、疏通,但我并不介意被他利用,那是我唯一能有和他在一起接触的机会,我真的很迷恋他,每次他离开,我都特别期待下一次相见。
但等待无疑是一场盛大且永无止境的孤独,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事求我,我盼他过来找我,就像大牢的人盼着出狱,望眼欲穿。
有一次,他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过去看看他,那是他唯一一次主动邀请我去看他。
我马上赶过去,他在医院里静静地躺着,我们说了一会儿话,他就累得喘着气,像是要死了的样子。我坐在病床边的一张凳子上,端详着他,他身体微微蜷曲,显得很孱弱、很无奈的样子,我的心紧得像一张快撑破的纸。
我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只是说自己病了,但我感觉他是心病,可我爱莫能助啊,谁能帮得了他的心......说实话,我真挺喜欢他,很迷恋他的身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很喜欢,还是很迷恋,他这么一走,我心里挺难受的,他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别的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我一定要关照你,保护好你......”
朱红斌说着说着,眼圈一红,低下头,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戚戚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朱红斌离开后,我才突然意识到嘴里有咸咸的泪水。
我都没想到,丁群和朱红斌会走得那么近,难怪丁群会提升的那么快,原来背后还有朱红斌的暗中助力,而获得朱红斌暗中助力的条件是用肉体去交换。
每次醉酒后的虚幻里,一次次的愉悦似一朵朵梅花,每次醒酒离别后的现实里,却是梅花瓣瓣的凋零。
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丁群是朱红斌常常忆起的簇锦繁华,他懊悔着,为何不在读书时惜取寸光阴,攻克堡垒,反落得无花折空枝。所有的懊悔,都因结局无法预期,就像所有的花,并不知道,它们终将在哪一片沃土静卧,或在哪一道沟渠沦落。
丁群的后事处理完后,我回了布兰坊。
惊乍、出汗、受风,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脑袋昏昏沉沉的。
回到布兰坊,已经天黑了。
下车后,我感觉自己晃晃悠悠地迈不动步,冬冬见我的脸红得火烧一样,连忙伸过手来摸我的额头,一摸吓了他一跳。
冬冬无比心疼地说,“东东,你发烧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
我拥抱了一下冬冬,说了句,“我想进屋躺一会儿。”
刚倒在床上,我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我做个又长又深的梦,梦见丁群被人追着,他拼命奔跑,边跑边喊,媳妇,救我......
那一夜,冬冬几乎没怎么睡,一直守坐在我的床边。
醒来,已是第二天。
我伸了个懒腰,恩,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起身,透过窗帘缝隙,我看见冬冬劈完柴禾,在院子里用湿毛巾擦洗赤裸的上半身。
我只看了一眼,就心猿意马起来。
见冬冬抹完身子穿好衣服准备进屋,我立马假装躺下,但我翻卷被子的动静被冬冬听见了。
冬冬关切地问我,“东东,你醒啦?还发烧吗?有没有好受一点?”
我假装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问,“现在几点了?”
“十点了,饿了吧?”冬冬径直过来拉开窗帘。
十点钟的太阳正从天上斜照下来,阳光下,他高高举着的手臂上的茸毛映出一层虚幻的金色光晕。
我竟有点魂不守舍。
拉完帘,冬冬靠过来摸我的额头,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气息的刹那,我就像天雷勾地火似得被降住了,我突然抱着他结实而宽厚的后腰,把头埋在他松软的、微带汗香的肚皮。
想起丁群,我喊了句“冬冬”就哽咽着啜泣起来。
冬冬紧紧地搂着我。
朦朦胧胧间,我的心柔柔软软地泛起了涟漪,我把冬冬的手拉过来,要他摸我的耳垂,我闭上眼睛,享受着冬冬对我耳垂的轻轻抚摸。
我没有告诉冬冬,摸耳垂是我和丁群之间的秘密,也是我和丁群在一起时的仪式,我也不认为这是对冬冬的欺骗和背叛,我只是在心上开了一小扇门,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一小扇门,我去那里走一遭,最终要返回冬冬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