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启刚突然道:“林大人,图纸和草案准备得怎么样?”
闻言,林尚霄突然起身,“我去瞧瞧他们整理到哪一步了。”
林尚霄走后,叶启刚的神色突然变凝重起来,目光也凌厉了不少,看向杨震,“对于明天的大朝会,你觉得修路大计能一次朝议就通过吗?”
“完全没问题,又不用朝廷掏银子,户部不会反对,皇上也急着用银子,又不伤害任何一个部门的利益,他们完全没有理由反对,顶多补充一些苛刻的条款。”杨震肯定道。
“朝议通过之后,你觉得这样一笔天文数字的修路资金,那些大户舍得拿出来吗?就算他们肯掏,也凑不出那么一大笔银子吧!”
叶启刚顿了顿,接着又道:“而且本官最近还听到不少消息,那些大户经过测算之后,都在议论,即便把路修起来,收上一千年过路费都回不了本。”
杨震自信一笑,“如果只算过路费,那些大户说得对,确实是一千年也收不回本,但是他们一定会投,他们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需要争取一些权力罢了。”
“凭什么这么笃定?”叶启刚严肃地道,仿佛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会发飙似的。
杨震感觉怪怪的,没想到叶启刚突然摆起谱来,也没心思去琢磨这是什么用意了,解释道:“原因至少有三个,第一,修路用的不是徭役,而是劳工,劳工有了银子,最后还是会回流到那些大户手中,修路的材料也是一大笔支出,这些银子也是会被他们赚走,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银子左手腾右手的事情。”
“第二,那些大户生意做大了,比任何人更需要一条高效且畅通无阻的路,这对他们最有利。”
“第三,他们在寻求安全感,如今知道朝廷穷得揭不开锅,边关又在打战,朝廷向他们募捐,他们还不是不得把银子掏出来?而且商人更怕天下混乱,经商环境很差,要是朝廷陷入如东汉末年那样的乱世,他们知道所有家底都是军阀的,银子再过多也守不住。”
叶启刚听后,眉头稍展,想了好一会儿,又问道:“那你觉得他们需要什么权力?”
听到这样的问题,杨震觉得他已经和不少大户在谈判了。
这就表示很多大户已经心动,一边在民间造势,散播修路利在千秋,一边给叶启刚施压,说这条路根本修不起来,除非怎么样怎么样,这就要朝廷让权。
而目前之所以没人来找自己,那是因为自己名声虽然大,但是品级还太小,因此认为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杨震笑道:“我想他们最想要的就是运营权,只要朝廷肯把运营权交出去,那些大户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促成修路大业。”
叶启刚突然笑了,“他们倒是敢想,连运营权都敢染指。”
杨震可笑不出来,认真道:“事情能不能成,破局点就在这里,如果那些大户出了银子,一点点权力都没有,被动等着朝廷想给多少分红就给多少分红,就没有了安全感,要是觉得银子投进去,打了水漂,就会打退堂鼓。”
“所以你觉得朝廷应该让出运营权?”叶启刚问道。
“下官是赞同的,但是知道这不可能,不要说皇上不会答应,就是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过个路还要看他们脸色,官员的心态首先就绷不住。”
杨震顿了顿,叹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共同经营,互相监督,让所有出钱的人推举几个代表出来,参与到政务当中来,就册封个五品的闲职好了。”
叶启刚心中很是惊讶,他原本就一直高看杨震,觉得他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但也只是觉得他早慧,且书读的多,所以能引经据典分析不少事情。
可这一番交谈下来,发觉他的聪明不止于此,连封官这种事情都说得轻描淡写。
他堂堂一个尚书,一旦谈到官员升迁调度的问题,也是谨言慎行,可杨震随口就说出封一个五品官,他以为五品官是大白菜?这话说得比皇子更胸有成竹。
即便是大皇子,都不敢随意给一些举人举荐七品官,而杨震随口就来。
叶启刚内心震动,表面不动声色,缓缓道:“修这样一条路已经是史无前例的事,让出钱的大户和朝廷共同参与运营更是史无前例,要是在大朝会上,提出这样的方案,本官怕你被礼部的官员和御史针锋相对,驳得说不出话来。”
闻言,杨震很沉默了,他非常清楚,自己正在计划的事,自己觉得不算惊人之举的大事,现在放在大觉王朝,就是开创先河的大事。
所以有很多方面顾及不到,有些地方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
如果没有一个人把握尺度,真有可能闹出大笑话出来,突然有点后悔把孙助兴安排和秦默一起走了,应该把他带在身边当参谋。
至少有些天方夜谭的地方,可以先从他嘴里了解到自己的现代理念和这个时代冲突的细节所在。
现在也只好向叶启刚求教了,“依大人之见,应该怎么说才稳妥。”
“哎!”叶启刚叹了一口气,“这个方案提都不能提。”
杨震无语了,如果朝廷不退一步,怎么能让那些大户心甘情愿的把银子拿出来?
这可不是一百万两,两百万两,而是需要上千万两的巨款,而且还是起步资金而已,所以需要天下所有富商巨贾鼎力支持。
关键是这种事情不能逼迫的手段去实行,要不然造下的业力恐怕比隋炀帝还要大的多。
因为修这样一条路本身就比隋炀帝干过的工程还疯狂。
用温和的手段,你情我愿,才能把影响力压到最低,要是皇上心动,要硬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杨震都不敢想。
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想都不想道:“大人,杭州制造局每次缺银,不都是用官爵弥补吗?为什么在修路上就不能提?”
叶启刚微微错愕了一些,大手不受控制的紧握了一下拳头,马上又松开,笑道:“这是两回事,而且杭州制造局的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那是被逼的没办法,户部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在大朝会上吵了很多次,才放开了一个口子,而这个工程还没开始,就准备给封一些商人为官,所以不能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