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的指尖在溪水里浸得发凉,手机震动的触感却烫得像块炭。
她盯着屏幕上的短信,喉结动了动,想起七年前在顾氏纺织厂旧址拍广告时,风卷着碎棉絮往人领口钻的冷。
那时她刚拿百花奖,以为世界是镀着金边的,哪知道阴影早就在角落里生根。
“老地方……”裴砚舟的声音带着山风的凉意,他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的薄茧,“顾氏纺织厂三年前就拆了,可能是指废弃仓库?我们上次追造谣视频源去的那个?”
何敏的消息又跳出来,“境外号码,查不到实名,但Ip在切换时漏了个尾巴——跟去年顾姐代言翻车的水军公司服务器同段。”她的语音带着打字机似的利落,“我让老陈把车开到大门口了,后备箱备了防狼喷雾和录音笔。”
顾疏桐把手机揣进裴砚舟的衣兜——他总爱穿带暖手兜的大衣,此刻还残留着炒茶阿婆给的桂花糖霜味。
“回市区。”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下巴,“我给张队发消息,让他调附近监控。”
裴砚舟弯腰捡她方才落在石头上的墨镜,镜腿上还粘着茶山的露水:“我让技术组查李总的财务流水,上次他儿子在酒局说‘要让顾影后知道什么叫资本的手’,说不定……”
“先上车。”何敏的电话直接打进来,背景音是汽车鸣笛,“我在高速口等你们,二十分钟到公司。”
山脚下的柏油路被晚霞染成蜜色,顾疏桐蜷在车后座,看裴砚舟坐在副驾上敲笔记本电脑。
他的指节抵着下巴,屏幕蓝光在脸上割出冷硬的棱线——像极了大学时在放映厅为《罗生门》吵到凌晨三点的模样,只不过那时他骂她“学院派迂腐”,现在会偷偷往她咖啡里加奶盖。
“查到了。”裴砚舟突然敲了下键盘,“李华名下有七家空壳公司,其中一家三个月前给‘星途营销’转过三百万——顾姐代言的婴儿面霜,就是这家公司买的热搜。”
顾疏桐捏着何敏递来的资料夹,封皮上还沾着她惯用的橙花护手霜味:“他图什么?我跟李家没交集。”
“上个月顾氏集团竞标江心洲地块,李华的远房舅舅是评标委员。”何敏把保温杯塞进她手里,“顾总当时说‘我们要的是能建养老院的企业,不是炒地皮的’。”
顾疏桐突然笑了,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往上窜:“所以他要毁我名声,让顾氏股价跌,逼我爸让步?”
裴砚舟合上电脑,转身时安全带勒出一道印子:“现在那条短信,是想引你单赴约,然后……”
“拍点什么?”顾疏桐摩挲着杯沿,“我手机开着定位,张队说他带便衣在三公里外蹲点。”
“我跟你进去。”裴砚舟伸手把她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何姐在外面盯车,有动静就鸣笛。”
“行。”顾疏桐把防狼喷雾塞进袖管,金属外壳硌着腕骨,“但你要是又像上次仓库躲雨那样,把我护在货架后面自己挨灰,我就……”
“煮一个月清汤面。”裴砚舟抢答,眼睛弯成月牙,“我记着呢。”
废弃仓库的铁门锈得吱呀响,顾疏桐踩过满地碎玻璃,霉味混着远处江水的腥气涌进鼻腔。
她摸出手机开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堆着的破纸箱——上次来这儿追水军,裴砚舟为了捡她掉的工作证,膝盖磕在铁架上青了好几天。
“嘘。”裴砚舟突然拽她往柱子后面躲,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左边第三排货架,有人。”
顾疏桐屏住呼吸,听见皮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的声响。
那声音停了停,接着是打火机的咔嗒声——是刘洋,李华的贴身助理,上个月在慈善晚宴撞翻她红酒杯的那个。
“顾影后怎么还没来?”刘洋的声音带着烟味,“老板说再等十分钟……”
裴砚舟在她掌心写“我绕后”,指腹的茧子蹭得她发痒。
顾疏桐看着他猫腰钻进阴影,喉结动了动——三年前拍《红妆》时,他为了拍雨戏在泥里滚了三小时,现在为了她,连动作都练得像特工。
“刘洋。”她突然出声,手电筒光直射对方眼睛。
刘洋猛地转身,烟掉在地上:“你……”
话音未落,裴砚舟从背后锁住他胳膊。
顾疏桐扑过去捂他嘴,两人合力把人按在货架上。
刘洋挣扎着踢翻纸箱,碎泡沫劈头盖脸落下来,像极了那年冬天纺织厂的棉絮。
“谁让你来的?”顾疏桐扯下他领带捆手,“李华在哪?”
刘洋的汗滴在她手背上,带着劣质古龙水味:“他、他在外面车里……等、等你们……”
仓库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裴砚舟抬头看向破窗,月光被乌云遮了大半,只漏下一点白,像把悬着的刀。
顾疏桐摸到刘洋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最新消息是:“人到了?”
发件人备注: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