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顾疏桐捏着何敏刚递来的金融报告,指甲在纸页边缘压出浅浅的折痕。
“光辉基金的流水单上,每笔千万级转账都备注着‘项目赞助’,”她抬眼时睫毛轻轻颤动,“可查了三个月,没找到任何一个实际落地的影视项目。”
裴砚舟正转动着一支银色钢笔,听到这话手停了一下,笔尖在白板上戳出一个墨点:“顾老师,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扯了扯松垮的领带,笑意从眼角荡漾开来,“我上周看赵天成的采访,他说‘要做娱乐圈的慈善家’——合着慈善款全进了他私人账户?”
何敏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杯壁还凝着水珠:“刚和从华尔街回来的老周通完电话,他说这些账户就像套娃一样,每层都挂着空壳公司。”她推了推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一样冰冷,“但有一笔三千万的转账,最终流向……是顾氏之前撤资的《千机阁》项目。”
顾疏桐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她三个月前亲手终止的合作——当时片方被曝抄袭,她连夜召开记者会宣布退出,为此赔了两百万违约金。
“赵天成在给抄袭项目输血?”她捏着报告的手青筋微微凸起,“他到底图什么?”
“图把水搅浑。”裴砚舟突然倾身,指节敲了敲桌上摊开的艺人证词复印件,“你看,那个被雪藏的小花说,赵天成逼她签对赌协议时,提过‘光辉信托’能帮她‘解决财务问题’。”他抽走顾疏桐手边的芝麻糖盒,晃了晃空盒子挑了挑眉,“现在缺的,是这个信托的实体证据。”
何敏低头看表,指针指向九点十七分:“光辉控股的安保系统十点换班,监控盲区有十分钟。”她从包里摸出一个黑色U盘扔给裴砚舟,“老周黑了他们的门禁系统,你们俩扮成加班的广告公司员工——”她又递给顾疏桐一对珍珠耳环,“这对是加强版摄像头,我在耳针里塞了微型录音器。”
顾疏桐把耳环别在耳后,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想起昨夜何敏说的“顾家在警队的关系”。
她偏头看向玻璃窗外的夜色,霓虹在玻璃幕墙上投下冷蓝色光斑:“裴导,等下要是遇到保安……”
“就喊‘我们是来谈《红妆》周边合作的’。”裴砚舟已经套上一件皱巴巴的衬衫,单手系着第三颗纽扣,“赵天成最近正到处吹嘘他要投资文旅项目,这个理由够合理。”他忽然凑近,指腹碰了碰她耳垂上的珍珠,“顾老师,你戴珍珠真像《红妆》里的女学生——就是别演得太像,等下该有人找你要签名了。”
十点整,光辉控股大楼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
顾疏桐踩着细高跟鞋走进旋转门,裴砚舟跟在她身后,西装下摆扫过她的裙摆。
前台小妹抬头的瞬间,她挤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我们是星芒广告的,和陈经理约了谈《红妆》周边。”
“陈经理早走了。”小妹打了个哈欠,低头刷手机,“要登记去那边——”
裴砚舟突然踉跄一步,手肘撞翻了前台的马克杯。
深褐色的咖啡液溅在小妹的白裙子上,她尖叫着跳起来:“你!”
“对不起对不起!”裴砚舟手忙脚乱地掏纸巾,顾疏桐趁机扫过前台的电脑屏幕——登录界面还亮着,用户名是“财务03”。
她指尖在包里摸出何敏给的微型U盘,假装弯腰捡纸巾,快速插在主机USb接口上。
等小妹骂骂咧咧地去洗手间,两人已经混进消防楼梯。
顾疏桐摸出手机看定位,何敏的红点正在七楼财务室闪烁。
“老规矩,我引开巡逻保安。”裴砚舟指节抵在她后颈轻轻一推,“顾老师,你去八楼等我——记得把耳环角度调正。”
七楼财务室里,何敏的呼吸几乎要凝成白雾。
她蹲在文件柜前,戴着手套的手指快速翻找,终于在第三层最里侧摸到一个烫金封皮的文件夹——封面上“光辉信托”四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手机闪光灯刚亮起,走廊传来皮鞋叩地的声响。
她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抓着文件夹的手青筋暴起。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清脆声响。
何敏猫腰钻进靠墙的铁皮柜,金属隔板硌得后背生疼。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听见有人骂骂咧咧:“老周那小子说文件在第三柜,怎么连个影子都……”
手电筒的光照过储物柜,何敏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直到脚步声远去,门“砰”地关上,她才滑坐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柜门。
文件夹里的内容在手机屏幕上展开——股权代持协议、海外账户流水、还有赵天成亲笔签名的“分成确认书”。
凌晨一点,三人在顾氏顶楼的秘密会议室碰头。
裴砚舟把投影仪遥控器往桌上一扔,蓝光在白板上投出“光辉信托”的股权结构:“看,表面是慈善基金,实际控股人是赵天成他爸的远房表弟——这老头三年前就死了。”
顾疏桐盯着屏幕上的海外账户,突然站起来:“我想起来了!《千机阁》的投资方里有个‘星耀国际’,和这里的‘耀星资本’就差一个字!”她抓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大圈,“赵天成用信托洗钱,再把脏钱投给抄袭项目,反过来用项目亏损做假账——”
“还能逼艺人签对赌协议,拿他们的违约金填窟窿。”何敏翻开艺人证词复印件,指节敲了敲某一页,“那个小花说,她要是拿不到视后,就得赔三千万——可赵天成早买通了评委。”
会议室的挂钟敲响两点,顾疏桐的手机突然震动。
她低头看了眼消息,抬眼时眼底有光在跳动:“《千机阁》的副导演联系我了,说赵天成上周亲自去剧组,威胁他改结局。”她把手机推给裴砚舟,“他说有录音,约我明晚在兰桂坊顶楼见面。”
裴砚舟的拇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突然笑出声来:“顾老师,这戏越来越有看头了。”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下那枚银色袖扣——正是之前何敏说的信号放大器,“赵天成以为我们在守着苏漾,其实我们早布下了三张网。”
何敏把新打印的证据整理成沓,封面上用红笔写着“赵天成犯罪证据”。
她抬头时,晨光已经爬上窗棂:“我让顾宅加了二十个保镖,苏漾的手机装了定位器。”她看向顾疏桐,目光柔和了些,“你明晚去赴约,裴导带技术组蹲在隔壁包厢,我调顾家的律师团在楼下待命。”
顾疏桐摸出包里最后半块芝麻糖,塞进裴砚舟嘴里。
他含着糖挑了挑眉,甜味混合着咖啡味在舌尖散开:“顾老师,明晚的对手戏……”
“我们得演得逼真一点。”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扣,“让赵天成以为他赢了,直到——”
“直到我们把证据甩在他脸上。”裴砚舟迅速接话,眼尾的笑纹里藏着锐利的光芒。
此时的光辉大厦顶楼,赵天成把雪茄按灭在“光辉信托”的财务报表上。
监控画面里,顾疏桐的车正驶出顾氏大楼,副驾驶坐着裴砚舟。
他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像淬了冰一样:“老周,把《千机阁》副导演的行程发给我。”
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男人谄媚的声音:“赵总,那小子明晚要去兰桂坊……”
“兰桂坊?”赵天成的指节捏得发白,突然笑出声来,“顾疏桐,你以为找个副导演就能扳倒我?”他抓起打火机,火苗舔过报表边缘,“等明晚在兰桂坊——”他的瞳孔在火光里缩成针尖,“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所有的证据,都变成一堆废纸。”
会议室里,顾疏桐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副导演发来的定位:兰桂坊顶楼808包厢。
她抬头时,裴砚舟正把最后一份证据放进密码箱,何敏在给律师发消息。
晨光透过纱窗洒在三人身上,白板上“明晚八点”四个大字被镀上金边——
那是他们和赵天成的最后一场对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