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拽着裴砚舟跨进公司大门时，空调的暖风裹着咖啡香扑过来。
何敏抱着笔记本从接待台边的沙发弹起来，发梢还沾着下午暴雨的潮气——显然她连回办公室换件干外套的时间都省了。
\"顾总，裴导，坐！\"她把摊了半桌的资料往中间拢了拢，文件夹边角翘起的\"云栖雅苑违规审批\"几个字被压得服服帖帖，\"林小棠的证词我整理了三份，一份给律师，一份给经侦的朋友，还有一份......\"她指了指最底下那份用红笔标满重点的，\"留给我们自己看。\"
裴砚舟脱了西装挂在椅背上，指节敲了敲红标文件：\"光辉基金的钱来自光辉置业项目款，但云栖雅苑去年赔了五个亿——钱从哪来的？\"他忽然抬头看顾疏桐，\"你之前说顾家那块地和云栖雅苑相邻？\"
\"顾氏要开发的'星湖湾'项目，正好在云栖雅苑东边。\"顾疏桐抽出何敏递来的马克笔，在资料空白处画了个圈，\"赵天成做空顾氏股票，需要制造负面舆论压低股价。
而我......\"她笔尖顿在自己名字上，\"是他能买到的最响的'鞭炮'。\"
\"所以他先买营销号黑你代言翻车，再买水军刷'德不配位'，把舆论火引到顾氏身上。\"裴砚舟摸着后颈笑，\"这老狐狸算盘打得叮当响——等顾氏股价跌了，他低位买进，再等云栖雅苑的窟窿被顾氏项目填上......\"
\"填上？\"何敏推了推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晃，\"我刚查了国土局备案，云栖雅苑违规占的是基本农田。
按规定要复垦，但光辉置业根本没动工。
他们最近在找第三方接盘......\"她突然顿住，抬头看向顾疏桐，\"顾氏的星湖湾项目，正好需要征用那片地的置换指标。\"
顾疏桐的马克笔\"咔\"地折断了笔帽。
\"所以赵天成既要搞臭顾氏名声压低股价，又要让顾氏不得不接盘云栖雅苑的烂摊子。\"她把断成两截的笔扔进垃圾桶，\"两头吃——做空股票赚一笔，卖地再赚一笔。\"
裴砚舟忽然倾身按住她手背。
他掌心还带着刚才撑伞时的凉意，指腹蹭过她被指甲掐红的虎口：\"现在我们有林小棠的证词，光辉基金和置业的资金链，再加上云栖雅苑的违规文件......\"
\"但还不够。\"顾疏桐抽回手，指尖敲了敲何敏电脑里的银行流水截图，\"这些都是间接证据。
我们需要直接证明赵天成用光辉基金洗钱，或者他和云栖雅苑的违规审批有直接关联。\"
何敏突然\"叮\"了一声，手机弹出条微信。
她扫了眼屏幕，抬头时眼睛发亮：\"顾总，你那位金融圈的周律师回消息了。
光辉基金的账户这半年有十七笔大额转账，收款方都是'光辉投资'——和光辉置业同属光辉控股旗下。\"
\"光辉投资？\"裴砚舟凑近看屏幕，\"我好像听说过，他们投过几部小成本网剧，专门捧新人。\"
\"对，去年那个爆火的甜宠剧《草莓味暗恋》就是他们投的。\"何敏快速翻着资料，\"但剧里三个主演，现在一个被曝学术造假，一个被扒出插足已婚导演，还有一个......\"她突然停住，\"林小棠。\"
顾疏桐的瞳孔微微收缩。
\"林小棠说她签的是光辉基金的约，但实际片酬是光辉投资打的款。\"她抓起手机翻到林小棠的聊天记录，\"她之前以为是集团内部账户调整，现在想想......\"
\"洗钱。\"裴砚舟替她说完，\"用影视项目做壳，把违规资金包装成投资款，再通过片酬、宣发费洗成干净钱。\"
办公室的挂钟\"滴答\"走了半圈。
何敏突然\"啪\"地合上笔记本：\"我去光辉控股财务部蹲点。
他们每周三下午三点会把当天凭证送进档案库，我扮成审计师混进去。\"
\"不行。\"顾疏桐按住她肩膀，\"赵天成最近风声紧，财务部肯定有眼线。\"
\"顾总，我有注册会计师证。\"何敏从包里摸出个黑框眼镜戴上，马尾辫利落盘成发髻，\"您上次拍《红妆》时，我替您演过账房先生，化妆技术您还信不过？\"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微型摄像头别在何敏衣领上：\"记得开录像，我给你当场外指导——要是被发现，就说自己是来查'光辉投资'和基金的关联交易。\"
\"裴导这是要当007？\"何敏把摄像头调整到喉结位置，\"那顾总呢？\"
\"我和裴砚舟去前台晃一圈。\"顾疏桐扯了扯裴砚舟的领带，\"就说要谈《红妆》衍生剧的投资——赵天成最近总在吹自己要进军影视，前台小妹肯定爱聊这个。\"
第二天下午三点，光辉控股大厦的旋转门准时吐出三个身影。
顾疏桐裹着件驼色羊绒大衣，裴砚舟戴着副金丝眼镜，两人手挽手站在前台前，活像来谈婚论嫁的小夫妻。
\"我们是《红妆》剧组的，想和贵司谈谈衍生剧投资。\"顾疏桐把名片推过去，指尖扫过前台小妹工牌上的\"圆圆\"，\"听说光辉投资最近捧红了不少新人，我们正好需要......\"
\"顾老师！\"圆圆眼睛亮得能反光，\"我超爱您演的苏夫人！
衍生剧要拍吗？
我可以帮忙递资料——\"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们财务总监今天在，您要找投资部的话，得等王经理......\"
\"没事，我们随便看看。\"裴砚舟揽住顾疏桐肩膀往电梯走，余光瞥见何敏穿着米色套装，抱着个牛皮纸袋进了安全通道。
财务部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
何敏推开门时，打印机的嗡鸣盖过了她的心跳。
她扫了眼墙上的监控——果然，摄像头正对着档案柜，却没照到最里面的储物柜。
\"2023年3月凭证......\"她翻着档案盒，指尖在标有\"光辉投资-云栖雅苑\"的文件夹上顿住。
刚抽出半页，走廊传来脚步声。
她手忙脚乱把文件塞回去，整个人缩进储物柜，后背贴上冰凉的铁皮。
\"老张，今天的凭证放哪了？\"男声带着烟味，\"总监说要查光辉投资的流水。\"
\"就放第三个档案盒......哎，这谁动过？\"
何敏屏住呼吸。
钥匙串的哗啦声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听见对方翻文件的沙沙响。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才敢掏出手机，镜头贴着柜门缝隙——文件最上面那张，是赵天成的签名，下面写着：\"同意将云栖雅苑补偿款5亿转入光辉投资007账户\"。
晚上八点，顾疏桐办公室的落地灯调成了暖黄色。
何敏把手机里的照片投到墙上，裴砚舟举着放大镜凑近：\"007账户......和林小棠片酬的打款账户尾号一致。\"
\"还有这个。\"何敏点开录像，画面里赵天成的签名在镜头前晃过，\"财务总监说这是'代持协议'，云栖雅苑的实际控股方不是光辉置业，是......\"
\"林氏贸易。\"顾疏桐突然出声。
她盯着照片里股权结构那一栏，三年前匿名寄给她举报信的信封，收件人姓氏在记忆里炸开，\"林氏贸易的法人，是林小棠的堂叔。\"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裴砚舟突然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所以林小棠根本不知道自己卷进了家族生意，赵天成拿她当幌子......\"
\"而林氏贸易，是赵天成的白手套。\"顾疏桐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现在去林小棠家。
她需要知道，她堂叔用她的名字签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协议。\"
裴砚舟赶紧跟上，何敏抱着笔记本跑在最后。
电梯里，顾疏桐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宅的号码。
她盯着屏幕上\"爸爸\"两个字，又看了眼裴砚舟发红的耳尖，突然笑出声：\"裴导，明天见家长，记得刮胡子。\"
电梯门开的瞬间，晚风卷着桂花香涌进来。
裴砚舟摸着后颈点头，目光却落在顾疏桐攥紧的手机上——那里面，躺着何敏刚发来的新线索：林氏贸易的对公账户，半年内给\"匿名知情人\"汇过三笔钱。
而那个\"匿名知情人\"，三年前寄给顾疏桐的，正是赵天成第一次违规拿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