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挂钟在凌晨三点敲响第三下时,顾疏桐的钢笔尖终于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画下句号。
纸张摩擦声惊得裴砚舟从电脑前抬头,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屏幕蓝光在镜片上投出细碎光斑:“顾老师,您这签字仪式比电影节走红毯还郑重。”
“这是能送张伟进局子的东西。”顾疏桐将文件推过实木桌面,指尖扫过最上层那张监控截图——小棠的侧脸被摄像头拉成模糊的影子,她往黑衣男人手里塞信封的动作却清晰如刀,“我得确保每一页都能钉死他。”
何敏从资料堆里抬起头,眼下青黑比前两日更重,却难掩眼里的锐光:“光辉的账我理完了。去年九月到今年三月,有七笔五百万的‘项目咨询费’打到了境外账户,对方公司注册地在开曼群岛——和张伟儿子的留学账户流水能对上。”她抽出一张打印纸拍在桌上,“加上小棠的转账记录、张伟和那个黑衣人的通话录音,够他喝一壶了。”
裴砚舟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鼓点:“我让人查了黑衣人的身份,是光辉公关部的老员工,上个月刚升主管。”他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里男人正往奶茶杯里倒白色粉末,“巧了,这杯奶茶三天后出现在顾影后的化妆间——和她那次‘耍大牌’视频里摔碎的杯子,是同一款。”
顾疏桐的指甲轻轻叩了叩桌面。
她想起小棠上周给她煮的桂圆红枣茶,想起那姑娘蹲在化妆间帮她系高跟鞋带时的笑脸,喉咙突然发紧:“明天一早就交给经侦队。”她抓起外套披在肩上,发尾扫过裴砚舟手背,“何敏,你联系陈警官;裴导,麻烦你把所有电子证据刻成光盘——别用你那套‘艺术加工’的手法。”
裴砚舟捏着U盘作势要扔:“顾老师这是信不过我的技术?上个月帮你修相机,我可是连内存卡的数据都抢救回来了。”见她挑眉,他立刻举手投降,“得嘞,保证原片原音,连噪点都不p。”
晨光透过百叶窗漏进工作室时,三人已经坐在经侦支队的接待室里。
陈警官翻看着文件,镜片后的眼睛越来越亮:“这些证据链很完整。光辉的资金异常流动、张伟的直系亲属账户关联、针对顾小姐的陷害行为——足够立案了。”他合上文件夹,钢笔在桌面敲出清脆的响,“我们今天下午就去突击检查,你们配合做个笔录就行。”
从警局出来时,顾疏桐仰头眯眼望了望天空。
春末的阳光裹着风扑在脸上,她突然想起被全网黑的那些天,也是这样的天气,只不过那时每缕光都像刺。
裴砚舟的外套突然罩在她肩上,带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想什么呢?”
“想有人要倒霉了。”她转身时撞进他怀里,又迅速退开,耳尖微微发烫,“走了,回剧组盯着。”
下午两点,顾疏桐的手机在化妆间震动。
她刚接起何敏的电话,就听见那头压抑的激动:“警方在张伟办公室搜出了行贿名单!还有他和境外账户的往来邮件——陈警官说够判五年起步!”
“人呢?”裴砚舟不知何时凑过来,下巴几乎要贴到她手机上。
“刚被戴上手铐带走。”何敏的声音里带着笑,“我在光辉楼下,看见张总那身定制西装被蹭得都是灰,平时梳得油光水滑的背头都散了——比你导的那部《疯人院》里的病人还狼狈。”
顾疏桐没忍住笑出声。
她望向窗外,剧组的场记正举着板喊“开机”,群演们穿着民国旗袍在廊下走动,一切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钻进来:“顾老师,我们是不是可以——”
“叮——”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匿名短信的对话框刺眼得像团火:“张伟只是个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暗处。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了吗?游戏才刚刚开始。”
顾疏桐的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三秒,才点下保存键。
她抬头时,裴砚舟正盯着她的手机,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查Ip了吗?”
“何敏已经在弄。”她把手机倒扣在化妆台上,镜面映出她紧绷的下颌线,“陈警官说张伟嘴硬,只说‘上面有人’。看来我们之前猜的没错——”
“这条蛇的尾巴才刚露出来。”裴砚舟替她说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但顾老师,我们有更锋利的刀了。”
窗外传来场记的吆喝:“顾老师!裴导!该拍祠堂对峙那场戏了!”
顾疏桐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珍珠发簪别进发间。
镜子里的女人眼尾微挑,比三个月前刚进组时多了几分锋芒。
她转身看向裴砚舟,后者正弯腰替她理了理旗袍的盘扣,抬头时眼里有星火在跳:“走吗?”
“走。”她牵住他的手,“先把戏拍完——毕竟,真正的对手,该急了。”
手机屏幕在化妆台上暗下去又亮起,那条匿名短信像道未愈的伤口,在阴影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