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顾疏桐的睫毛在晨光里颤了颤,伸手去够床头震动的手机,却被身侧伸来的手臂捞回怀里。
裴砚舟的下巴蹭过她发顶,声音带着刚醒的哑:“再眯十分钟,闹钟还有半小时才响。”
“昨晚陈队说八点行动。”顾疏桐反手戳他腰侧,“你定的七点闹钟,现在都六点四十了。”
“导演特权。”裴砚舟闭着眼把人往被子里按,“昨晚某人哭着说要拍北极极光纪录片,现在倒成了催命符。”
顾疏桐被他逗笑,指甲轻轻掐他手背:“那是被你说的‘等这事儿完了’勾的——再说,我哭?裴导怕不是把自己看《忠犬八公》掉的眼泪安我头上了。”
两人正闹着,床头柜上的手机同时亮起。
是何敏的消息:【会议室咖啡已备,速来。
附:裴导最爱的生椰拿铁加了双倍椰浆。】
“何姐这是生怕我们迟到。”顾疏桐翻身下床,套上裴砚舟的黑色连帽衫——这衣服她前晚蹭了半宿泡面味,此刻倒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暗号。
裴砚舟盯着她衣摆下露出的一截脚踝,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敢在这节骨眼上使坏,只捞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臂弯:“走,去会会我们的情报女王。”
七点二十,顾疏桐推开公司顶楼会议室的门,冷白灯光下,何敏正对着三台笔记本电脑敲键盘,眼下青黑比昨晚更重。
她面前的马克杯里飘着焦糊味——显然是咖啡续了又续的结果。
“昨晚三点收到张伟的境外账户流水。”何敏头也不抬,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机关枪似的声响,“他通过六家空壳公司洗钱,其中一家的法人身份证号……”她突然停住,抬头时眼里闪过冷光,“和周茜她妈名下的美容院营业执照完全一致。”
顾疏桐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了两下。
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裴砚舟立刻接话:“所以周茜不是棋子,是张伟的‘自己人’?”
“更准确地说,是利益共同体。”何敏调出两张对比图,“周茜这半年推掉的三个高奢代言,品牌方都和张伟的竞品有合作——她替张伟清障碍,张伟替她洗黑钱填窟窿。”她把平板转向两人,“昨晚我让人查了她的医美账单,上个月刚在瑞士打了两针干细胞,单针二十万,现金支付。”
“所以手袋里的合同不是偶然。”顾疏桐垂眸盯着平板上的转账记录,“她故意让我拍到,是想激怒我提前动手?”
“但她算漏了裴导的‘连环证据’。”何敏终于露出点笑意,“陈队今早发来消息,搜查令已经同步给经侦支队,张伟的办公室、周茜的公寓、还有那家空壳公司的仓库,八点整同时行动。”
裴砚舟突然伸手勾住顾疏桐后颈,指腹摩挲她后颈那颗小痣——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但张伟昨晚那条没发完的短信,说在《红妆》剧组安了人。开机仪式九点开始,我们得赶在警方行动前……”
“已经安排了。”何敏点开另一个文件夹,“剧组签到表我让助理今早五点去打印的,多印了一份带红章的。等下我让人在后台盯着,凡是签到时间、笔迹对不上的,直接扣下。”她推了推眼镜,“另外,裴导的御用场记小吴今早六点到的片场,现在正举着摄像机拍签到台——他说要拍‘人类早期迷惑行为大赏’,正好当监控用。”
顾疏桐被逗得笑出声,伸手握住何敏搁在桌沿的手:“何姐,你昨晚肯定只睡了两小时。”
“能睡两小时已经是恩赐。”何敏抽回手端起马克杯,喝到嘴里才皱眉——不知什么时候凉透了,“对了,刚才赵磊的旧同事给我发消息,说他现在在静安寺开奶茶店?”
“赵磊?”顾疏桐和裴砚舟同时挑眉。
“张伟的前执行总监,三年前被踢出局那个。”何敏快速滚动鼠标,“当时业内传是赵磊想分张伟的项目分红,张伟反手告他职务侵占,最后庭外和解。但我昨晚翻旧账发现,赵磊离职前三天,张伟刚签了笔两千万的对赌协议——赵磊手里,该有张伟的‘投名状’。”
裴砚舟突然打了个响指:“我想起来了!去年在金鸡奖后台,赵磊喝多了拉着我哭诉,说张伟‘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洗钱的’。当时以为他耍酒疯,现在看……”
“现在看是酒后吐真言。”顾疏桐已经摸出手机查地图,“静安寺离这十分钟车程,我们现在去。”
“我让助理买了三杯奶茶当敲门砖。”何敏把车钥匙推过来,“记住,赵磊这人要面子,别一上来就说‘我们需要你帮忙’,得说‘听说张总最近在找你叙旧’——他最恨张伟假模假式的‘兄弟情’。”
七点五十,顾疏桐的红色跑车停在静安寺地铁站口。
转角处挂着“磊子奶茶”的招牌,绿漆掉了一块,露出底下“糖水铺”的旧字。
店里只有一个穿白围裙的男人在擦柜台,三十来岁,发际线比三年前的红毯照高了两寸。
听见门铃响,他头也不抬:“招牌杨枝甘露第二杯半价,冰的热的?”
“张总让我给您带句话。”裴砚舟双手撑在柜台上,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当年那事儿是我对不住兄弟,等《红妆》项目成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分’。”
赵磊的手突然顿住,擦柜台的布“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眼里先是震惊,接着是被戳穿伤疤的愤怒,最后竟浮起几分释然:“顾影后?裴导?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何敏的情报网,比张伟的眼线快半小时。”顾疏桐弯腰捡起布递过去,“我们需要张伟操纵舆论、洗钱、威胁竞品的证据,而你需要——”
“而你需要让张伟知道,当年不是他‘宽宏大量’放我一马,是我根本不屑和他同流合污。”赵磊接过布,指节捏得发白,“跟我来后巷。”
三人跟着他绕到店后,赵磊从电动车座垫下摸出个铁皮盒,掀开时发出铁锈摩擦的声响。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份文件,最上面一份的封皮印着“星芒文化内部审计报告”,日期是三年前。
“这是张伟让我做的假账模板。”赵磊翻出一张转账记录,“他让我把给营销号的‘车马费’做成‘剧本研讨费’,把买水军的钱写成‘群众演员劳务费’。”他又抽出一张照片,是张伟和某娱乐记者在酒店包厢的合影,“这记者去年写了你十二篇黑通稿,照片里他手里的合同,是张伟用‘年度广告投放’换的‘负面KpI’。”
顾疏桐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何敏发来的消息:【警方已抵达星芒大厦,张伟办公室门反锁,正在破门。】
“够了。”裴砚舟按住赵磊继续翻找的手,“这些证据足够经侦支队查三个月。”
赵磊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其实我留着这些,就是等这么一天。上个月张伟派人来‘关心’我生意,说要‘投资’开分店——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当他的提线木偶。”他把铁皮盒塞进顾疏桐怀里,“拿去吧,就当我给《红妆》剧组的‘开机礼’。”
“叮——”
赵磊的手机突然响起短信提示音。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煞白。
顾疏桐瞥见屏幕上的内容:【别以为交了东西就能脱身,你女儿的幼儿园监控,我能随时调。】
“是张伟。”赵磊的声音在发抖,“他知道我女儿在蓝天幼儿园……”
裴砚舟立刻掏出手机打给何敏:“何姐,派两个保镖去蓝天幼儿园,就说赵先生的女儿需要‘临时加课’。”他转头对赵磊道,“半小时内,你女儿会被接到安全屋,你跟我们回公司,陈队的人已经在那边等着做笔录。”
顾疏桐握住赵磊冰凉的手:“你帮了我们,我们不会让你和家人有事。”
赵磊重重吸了吸鼻子,抓起电动车钥匙:“我去接我女儿,你们先回公司——铁皮盒里还有张U盘,在最底下夹层,里面是张伟和境外洗钱集团的聊天记录。”他跨上电动车,又回头补了句,“开快点,别让那老东西跑了。”
顾疏桐坐进驾驶座时,手心里还留着铁皮盒的铁锈味。
裴砚舟系好安全带,突然伸手按住她发颤的手背:“怕了?”
“不是怕。”顾疏桐发动车子,红色跑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是高兴——我们终于,能把他的獠牙,一颗颗拔下来了。”
车窗外,静安寺的晨钟刚好敲响第八下。
而在二十公里外的星芒大厦顶楼,数名警察正举着搜查令,撞开了张伟反锁的办公室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