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对讲机炸响时，顾疏桐正弯腰捡披肩，发梢扫过裴砚舟的手背。
那点痒意还没来得及扩散，安保的声音就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红毯区发现异常——有穿应援服的人在往旗杆上贴黑底白字的横幅！\"
裴砚舟的手机\"啪\"地砸在化妆台上，屏幕裂出蛛网纹。
他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快得像秒针：\"上个月刚给安保培训过'应援服防诈指南'，这么快就忘了？\"话音未落，顾疏桐已经抓过他的西装外套披在自己肩上——是他总爱喷的雪松味，混着她晚香玉的甜，像杯加了烈酒的花果茶。
\"慌什么。\"她指尖叩了叩裴砚舟腕间的手表，表盘显示十九点零五分，\"距离红毯开始还有五十五分钟。\"镜中映出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正慢条斯理解着外套第二颗纽扣，\"你当年拍《雾中蝶》时，群演在雨戏里故意摔替身，你怎么解决的？\"
裴砚舟突然笑了，露出虎牙。
那是他想到鬼点子时的标志性表情：\"让场记举着摄像机跟拍，把群演的'即兴表演'全录下来，后来剪成'NG彩蛋'放花絮里——结果观众说'这反派比主角还带感'，反而炒热了话题。\"他抓起顾晓月藏在化妆箱最底层的微型录音笔，金属外壳在掌心颠出节奏，\"现在这些激进粉的'真情实感'，正好当我们的'直播素材'。\"
顾晓月立刻从帆布包里掏出半打录音笔，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晃了晃：\"姐，我上周就备着了！
上次你被造谣耍大牌，我偷偷在剧组装了八个录音点，结果剪出来的素材比监控还清楚。\"她把录音笔塞进裴砚舟手里时，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分镜尺磨出来的。
何敏的高跟鞋声\"哒哒\"撞进休息室，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刚接上线人消息，林浩然买了三十个'职业黑粉'，混在八百个真粉丝里。\"她把手机推到顾疏桐面前，照片里几个穿\"顾疏桐全球后援会\"t恤的人，正蹲在后台角落往喇叭里塞内存卡，\"更绝的是，他们准备了'双保险'——真粉丝举灯牌的位置，正好在媒体区正对面。\"
顾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她第一次被全网黑时，也是这样的\"双保险\"：真粉丝举着应援牌站前排，职业黑粉在后排举黑牌，记者镜头一拉远，就成了\"粉丝内部反目\"的头条。
她盯着照片里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是林浩然的司机，上个月在顾家老宅门口堵过她三次。
\"让安保把真粉丝带到VIp区。\"裴砚舟突然按住她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薄茧——那是她练了十年台词留下的，\"VIp区有玻璃幕布，镜头拍过去只能看到灯牌反光。
至于激进分子...\"他点开手机里的直播后台，\"我让场务在媒体区架了八个隐藏机位，他们举黑牌的样子，正好当'反派登场'的bGm。\"
顾疏桐突然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手机屏幕：\"裴导，你这哪是导演，分明是剧本杀dm（主持人）。\"她抓起何敏的手机开始拨号，尾音裹着点甜腻的威胁，\"张记者？
我是顾疏桐。
今晚红毯要是拍到'顾疏桐滚出娱乐圈'的牌子，麻烦把镜头多给两秒——我准备了个'反转小剧场'，保证比你们的娱乐头条更有看头。\"
休息室的挂钟敲响七下时，顾晓月突然举起对讲机：\"裴导，安保说激进分子开始往红毯区移动了！\"裴砚舟抄起分镜本冲出门，风衣下摆扫过顾疏桐的膝盖：\"顾老师，借你晚香玉当香氛武器——等会站我右边，他们的喇叭声绝对盖不过你高跟鞋的声音。\"
顾疏桐对着镜子补口红，酒红色在唇上晕开，像朵带刺的玫瑰。
她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跳跃：\"何敏，把我刚写的'致粉丝书'传给公关组。\"备忘录里躺着几行字：\"今晚红毯上，如果有举黑牌的朋友——谢谢你们帮我试镜头，毕竟金棕榈的最佳女主角，总得经得起特写。\"
何敏扫了眼内容，突然笑出眼泪：\"疏桐，你这哪是声明，分明是战书。\"她抓起外套往外跑，马尾辫在脑后甩成小火箭，\"我让水军准备'顾疏桐杀疯了'的话题，保证半小时内冲上热搜前三！\"
顾疏桐望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林浩然刚发来的短信：\"顾影后，今晚的红毯，会是你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她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突然把短信转发给裴砚舟。
几乎是秒回。
裴砚舟的消息带着模糊的背景音，应该是在红毯区：\"滑铁卢？
顾老师，我们这叫——\"
后面跟着个动图，是他昨天在片场画的分镜：顾疏桐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踩碎写着\"黑热搜\"的玻璃，身后是漫天飘落的金棕榈奖杯贴纸。
顾疏桐把手机贴在胸口，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窗外传来粉丝的尖叫，混着摄像机的快门声，像涨潮的海水。
她弯腰捡起裴砚舟落在沙发上的分镜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用红笔画着两个交叠的人影，旁边写着：\"正片开始，女主气场两米八，男主负责递话筒。\"
\"顾老师！\"裴砚舟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点破音的兴奋，\"红毯区的灯牌摆好了！
你猜怎么着？
真粉丝把'顾疏桐金棕榈预定'的灯牌，正好挡在激进分子的黑牌前面！\"
顾疏桐把分镜本塞进手包，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耳坠是裴砚舟送的，碎钻在灯光下闪成星河。
她提起裙摆走向门口，晚香玉的味道裹着风涌出去，撞进裴砚舟怀里。
\"裴导。\"她踮脚在他耳边低语，\"等会要是有人举黑牌，你记得——\"
\"记得什么？\"裴砚舟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她的。
\"记得把他们的脸拍清楚。\"顾疏桐退后半步，眼尾微挑，\"我准备让律师团队，给每位'热心观众'寄张律师函——就当首映礼的伴手礼。\"
走廊尽头传来主持人的声音：\"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红妆》导演裴砚舟，主演顾疏桐——\"
裴砚舟伸出手，掌心朝上。
顾疏桐的手指轻轻搭上去，能感觉到他掌心跳动的温度。
\"顾老师。\"他望着前方的聚光灯，声音轻得像句誓言，\"今晚，我们的'反转小剧场'，该谢幕了。\"
而此刻，顾疏桐的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公关组发来的消息：\"声明已排版，#顾疏桐 红毯见#话题已买好位置，只等您和裴导出场。\"
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太足，顾疏桐指尖抵着手机屏幕，看着公关组刚发来的声明排版，指甲盖都泛着青白。
裴砚舟凑过来时，发梢扫过她后颈，像片不安分的羽毛：\"顾老师，'金棕榈最佳女主角经得起特写'这句，要不要加粗？\"
\"加粗？\"她偏头看他，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忽闪，\"要加就加个火焰特效——毕竟这是给林浩然的'开业大酬宾'。\"话虽这么说，拇指还是在\"试镜头\"三个字上多停留了半秒。
三年前被黑时，她蹲在酒店洗手间哭到脱水，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现在再看备忘录里的字句，每个字都带着淬过毒的甜，\"何敏那边的博主名单发过来没？\"
\"发了发了！\"何敏举着平板撞进门，马尾辫上的碎钻发夹晃得人眼花，\"美妆区顶流'小糖罐'说要连麦读声明，游戏区的'键盘侠克星'主动要做'反黑攻略'，最绝的是——\"她划到最后一页，屏幕亮得能照见顾疏桐眉心的川字纹，\"财经博主'股市一枝花'说要分析'黑热搜对艺人商业价值的影响'，林浩然那点资本操作，要被扒成行为艺术了。\"
裴砚舟乐不可支，抄起顾晓月递来的冰美式碰了碰她的保温杯：\"何姐这是要组'跨圈反黑天团'？\"杯壁上的水珠顺着他虎口的薄茧往下淌，\"顾老师，你看这像不像我们拍《红妆》时的群像戏？
每个博主都是不同阶层的'红妆'，最后要串成一出'舆论反转'的大戏。\"
顾疏桐被他逗得笑出声，指尖却还在手机备忘录上反复划拉。
声明里\"谢谢你们帮我试镜头\"那句，是她凌晨三点对着镜子练台词时突然冒出来的——那时候她刚刷到林浩然买的营销通稿，\"顾疏桐江郎才尽\"的标题刺得眼睛生疼。
现在再读，倒像根扎进对方咽喉的软刺，\"发吧。\"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扣，\"趁林浩然还没反应过来，先占了热搜坑位。\"
裴砚舟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是公关组的确认消息。
他晃了晃屏幕，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顾疏桐 红毯见#已经在热搜第三位了，前面两位是'某顶流塌房'和'今天的云好圆'——我们这叫'云里藏刀'。\"
顾晓月突然从沙发缝里摸出包软糖，塞给顾疏桐：\"姐，吃颗橘子味的，甜的。\"她发顶的呆毛因为刚才的动作翘得更厉害，\"上次你被造谣耍大牌，我躲在道具箱里哭，结果你在发布会上说'耍大牌？
我是怕太温柔，你们记不住顾疏桐'——后来我就总备着软糖，甜的能压惊。\"
顾疏桐捏着软糖的手顿了顿，突然把妹妹拽进怀里。
少女发间的樱花香混着她晚香玉的香水味，像极了十年前她们挤在顾家老宅小阁楼里看《罗马假日》的晚上。
那时候顾晓月总说\"姐以后要当赫本那样的大明星\"，现在她真成了顶流，妹妹却跟着她在娱乐圈里打游击战。
\"叮——\"
休息室的门被撞开的动静比门铃还响。
顾晓月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软糖袋\"啪\"地掉在裴砚舟脚边。
\"姐！
裴导！\"顾晓月的助理小夏扶着门框直喘气，额角的碎发全贴在脸上，\"剧组后门...保安发现三个可疑包裹！
黑色蛇皮袋，绑着红绳，上面...上面写着'顾疏桐收'！\"
顾疏桐的指尖\"咔\"地掐断了软糖包装纸。
裴砚舟弯腰捡软糖的动作顿在半空，分镜本从臂弯滑下来，\"啪\"地砸在地毯上。
\"报警了吗？\"顾疏桐抓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是裴砚舟的，雪松味裹着她的晚香玉，混出股火烧云的热辣，\"监控拍到送包裹的人了吗？\"
\"报了！\"小夏抹了把汗，手机屏幕亮着刚拍的照片——三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堆在后门墙角，红绳打的是死结，其中一个袋子缝着块褪色的蓝布，\"保安说半小时前巡逻时还没这东西，应该是刚扔的。
蓝布...蓝布像是剧组旧戏服的料子。\"
裴砚舟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得飞快，通话音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他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张队吗？
我是裴砚舟，《红妆》剧组后门发现可疑包裹，麻烦派拆弹组过来！
对，带警犬！\"
顾疏桐已经往门外走，高跟鞋声敲得走廊地砖咚咚响。
裴砚舟追上她时，分镜本还夹在腋下，手机贴在耳边：\"顾老师，你等等——\"
\"等什么？\"她回头，耳坠的碎钻在走廊灯光下炸成星子，\"等林浩然把'顾疏桐被恐吓'也写成通稿？\"她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腕间，脉搏跳得像擂鼓，\"裴砚舟，我演过被绑架的千金，被追杀的间谍，被泼硫酸的女明星——可这是真的。\"
裴砚舟的掌心瞬间覆上她的手背。
他的手很暖，指腹的薄茧蹭得她发痒，像在片场说\"顾老师，这个眼神再狠三分\"时的触感。\"我知道。\"他把手机塞进她手里，通话里已经传来警方的确认声，\"你跟张队说细节，我去调监控。\"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冷风卷着剧组的喧嚣灌进来——场务举着对讲机喊\"灯光组就位\"，群演们抱着灯牌挤成一团，远处传来粉丝的尖叫，像涨潮的海水。
顾疏桐握着手机往楼下跑，裴砚舟的分镜本还在她臂弯里，最新一页的红笔画痕蹭到她手腕，像道滚烫的印记。
\"顾老师！\"裴砚舟的声音从楼梯间飘上来，混着急促的脚步声，\"监控室说后门摄像头半小时前被人用油漆泼了！
但侧门的摄像头拍到个穿外卖服的——\"
话音被警笛声截断。
顾疏桐跑到后门时，两辆闪着蓝红警灯的警车正碾过地上的落叶，防爆犬的吠声混着保安的喊话，在空气里炸成碎片。
三个蛇皮袋已经被装进银色的防爆箱，警员戴着橡胶手套在周围撒粉末，闪光灯咔嚓咔嚓地闪，像极了红毯区的摄像机。
裴砚舟追上她时，额角沾着监控室的灰尘。
他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轻得像句叹息：\"顾老师，你看——\"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穿外卖服的男人被按在警车上，帽檐滑下来，露出半张脸——是林浩然的司机，上个月在顾家老宅门口堵过她三次的那个。
警灯还在转。
顾疏桐摸出手机，林浩然的短信又跳了出来：\"顾影后，红毯愉快。\"她指尖悬在删除键上，突然笑了。
裴砚舟的分镜本从她臂弯滑下，最新一页的红笔画着两个交叠的人影，旁边写着：\"终章，女主踩着碎玻璃，男主举着摄像机——我们拍的，从来不是别人的剧本。\"
\"顾老师？\"裴砚舟弯腰捡分镜本，抬头时眼里闪着光，\"要进去吗？
红毯快开始了。\"
顾疏桐把手机揣进手包，晚香玉的味道裹着风涌出去。
她望着远处的聚光灯，又看了眼被押上警车的男人，唇角扬起个带刺的笑：\"进去？
裴导，我们的'反转小剧场'，才刚到高潮。\"
而此刻，防爆箱里的蛇皮袋正被缓缓打开——里面滚出的，是三百张被撕成碎片的《红妆》电影票，每张碎片上都用红笔写着：\"顾疏桐，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