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的追光灯在十点整准时亮起,顾疏桐站在后台听着主持人介绍《红妆》的开场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里的手机——那里面存着林浩然与小报记者的通讯记录截图。
裴砚舟靠在她身侧,卫衣帽子早被他扒拉到脑后,发梢翘起几缕,倒像是刻意做的造型:“顾老师,你刚才在后台背的那套感谢词,我赌五块钱记者们听了要打哈欠。”
“所以我改了。”顾疏桐瞥他一眼,涂着正红色甲油的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刚才在电梯里想的,更带刺儿。”
主持人话音刚落,裴砚舟就推着她往台前走,掌心在她后腰轻轻一托:“上吧,顾将军。”
聚光灯打在顾疏桐身上时,她看见台下乌泱泱的镜头群——其中有三排记者的位置,是何敏提前打点好的“自己人”。
她对着镜头微笑,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声音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首先要感谢所有来看《红妆》的朋友。”她顿了顿,台下记者们的笔杆齐刷刷悬在半空,“但更要感谢那些这三个月来,在评论区用最难听的话骂我的人。”
台下响起抽气声。
裴砚舟在侧台扶着桌角,喉结动了动——这是他们昨晚对台词时,他坚决反对的“冒险发言”。
“是你们让我知道,原来一个女演员的努力,可以被曲解成‘资本捧杀’;一部电影的筹备,可以被编排成‘黑幕交易’。”顾疏桐的手指按在遥控器上,身后大屏“啪”地亮起第一张截图,“但今天,我想请大家看看,这些‘黑幕’到底从何而来。”
大屏幕上,林浩然的微信对话框占满整个画面。
最新一条消息停在三小时前:“明天发布会,务必把顾疏桐的‘替身丑闻’顶上热搜,钱已打你卡。”发送人备注是“林总”,头像正是金樽俱乐部308包厢监控里那个背对着镜头的身影。
“哗啦”一声,前排记者的椅子被撞得歪了半寸。
有举着摄像机的小伙子手一抖,镜头差点砸到旁边人脑袋上;戴金丝眼镜的女记者攥着录音笔的指节发白,嘴里念叨着“这是实锤了”;连向来以“毒舌”着称的娱乐主编老张都直起腰,手机快门按得像机关枪。
“这是林氏娱乐市场部总监林浩然,近三个月来与七家营销号、三家小报记者的聊天记录。”顾疏桐点开第二张截图,是银行转账记录,“每笔金额都对应着一条‘顾疏桐耍大牌’‘《红妆》剧组霸凌新人’的热搜。”她转身看向大屏幕,红色唇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大概以为,只要把脏水泼够,观众就会忘记——《红妆》是我们拍了三百二十七天,改了十七版剧本,冻坏八双高跟鞋才磨出来的作品。”
台下突然响起掌声。
顾晓月挤在第三排观众席,举着手机录视频的手都在抖——她看见姐姐说“三百二十七天”时,眼尾的细纹被灯光照得一清二楚,那是她在零下二十度的片场等日出时熬出来的。
“该我了。”裴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台前,胳膊肘轻轻撞了撞顾疏桐,从西装内袋掏出个U盘晃了晃,“林总监可能没注意到,他云盘里存的‘顾疏桐黑料’,其实是我们上周塞进去的——”他把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大屏幕瞬间切换成监控画面,“比如,这是三天前凌晨两点,金樽俱乐部308包厢。”
画面里,林浩然举着酒杯碰向一个灰西装男人:“老周,您那套‘顾疏桐找替身’的话术可得再编得圆些,钱我再加十万。”灰西装男人搓了搓手:“林总放心,我连替身的‘亲戚’都找好了,明天就能上访谈节目——”
“这位‘老周’,是业内有名的‘人设操盘手’。”裴砚舟敲了敲桌面,“他的‘业务’包括但不限于:给十八线小明星编‘农村苦孩子’故事,帮塌房艺人买‘抑郁症’通稿,当然,也包括给顾老师编‘替身丑闻’。”他突然笑了,露出左边虎牙,“不过林总监可能没想到,他和老周的‘合作’,被我们的微型摄像机录了个全本——就跟现在大屏幕上放的一样。”
记者席炸了锅。
有记者举着话筒喊“裴导这是钓鱼执法吗”,有女记者直接站起来问“林氏娱乐会回应吗”,连向来端着的财经媒体都举牌提问:“这些转账记录是否涉及税务问题?”
顾疏桐退到裴砚舟身侧,看着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突然想起昨晚在防火梯里,裴砚舟晃着微型摄像机说“要让他社死”时的模样。
那时她还担心证据不够有力,现在看着大屏幕上林浩然的脸被放得比巴掌还大,倒觉得这小子的“疯批”劲儿,用对了地方。
“最后说句实在的。”裴砚舟压了压手,等台下安静些才开口,“《红妆》明天就要上映了。我们不奢求大家因为今天这场发布会就去买票,但至少——”他看向镜头,语气突然软下来,“别让那些收了钱的营销号,替你们决定该相信什么。”
主持人终于找回存在感,拿着提词卡往台前凑:“接下来是媒体提问环节——”
“顾老师!”第一排举着话筒的女记者声音发颤,“您这三个月被网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弃?”
顾疏桐接过递来的话筒,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顾晓月抱着平板坐在她床边,指着评论区里“顾疏桐滚出娱乐圈”的评论掉眼泪。
她当时摸了摸妹妹的头,说:“等发布会那天,我要让这些话,都变成他们自己的耳光。”
“想过放弃吗?”她重复了一遍问题,尾音轻轻上扬,“大概在第三次看到‘顾疏桐耍大牌’的热搜时,我确实想过——”台下响起抽气声,“但后来我想,要是现在退了,那些躲在键盘后面的人,该多得意啊?”她笑了,眼尾微微上挑,“所以我不仅没退,还让裴导把我的戏份加了三场——毕竟,”她看向裴砚舟,后者正抱着胳膊笑,“用作品打脸,才最痛快。”
提问环节持续了二十分钟。
等主持人宣布结束时,顾疏桐的西装后背已经被汗浸透,裴砚舟的卫衣帽子不知何时又扣在了头上,发梢翘得更厉害。
何敏从侧台冲过来,手里举着手机:“刚才林氏那边打了三个电话,都被我挂了——”
“先别急。”顾疏桐扯了扯领口,转身对还在收拾设备的记者们挥了挥手,“各位辛苦了,映后我们还有场观众交流,记得来啊。”
裴砚舟跟着她往后台走,路过舞台角落时,他的手机在卫衣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眼,又迅速塞回去——是小周发来的消息:“林浩然的微博被扒了,他三年前在酒局上辱骂女演员的录音,已经被转了十万次。”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顾晓月正趴在门上偷听,听见脚步声赶紧站直,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姐,刚才你说‘用作品打脸’的时候,我手机都被弹幕刷爆了!”
顾疏桐脱了西装搭在臂弯里,伸手揉乱妹妹的头发:“先别高兴太早,等明天电影上映——”
“煎饼果子的账可没算呢。”裴砚舟突然插话,从裤袋里摸出车钥匙晃了晃,“我让小王买好放在车上了,加双蛋加里脊,还加了辣。”
顾疏桐的耳尖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粉,她弯腰从脚边捡起手包,指尖碰到包链时顿了顿——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是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显示乱码:“你们赢不了的,真正的后手才刚刚开始。”
她合上包链,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谁也别想欺负我”的表情:“走啊,再不吃可该凉了。”
裴砚舟推着她往门外走,顾晓月抱着平板跟在后面叽叽喳喳。
休息室的落地窗外,《红妆》的宣传海报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全球首映”四个鎏金大字——明天,才是真正的战场。
休息室的空调嗡嗡作响,顾疏桐扯松领口的真丝领带,刚把西装搭在椅背上,后颈就被裴砚舟递来的冰矿泉水瓶精准贴上。
“顾老师,您刚才瞪林浩然截图时的眼神,活像我家楼下护崽的橘猫。”他歪着头笑道,卫衣帽子滑落到肩头,发梢翘起的弧度比发布会时更显嚣张。
“裴导要是再拿猫打比方,”顾疏桐反手将水瓶按在他手腕上,凉得他猛地抽了一下,“下次拍雨中戏,我建议给您加一场被猫抓的特写。”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何敏抱着平板冲进来,发尾还沾着发布会后台的绒毛,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过火:“刚收到线报!林浩然派人联系了五家还没发通稿的媒体,现在正在酒店套话——”她把平板转过来,屏幕上是某娱乐记者群的聊天记录截图,“这是他们小群里的原话:‘林总说只要压下今天的实锤,后续资源随便挑’。”
顾疏桐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指甲盖叩出清脆的声响:“他倒是沉得住气,没当场发火。”
“那是被咱们的证据砸懵了。”裴砚舟凑过来看屏幕,突然嗤笑一声,“不过这位张记者挺有意思,上条还说‘顾疏桐必糊’,现在又问‘林总能保我三年综艺资源?’——”他掏出手机快速划拉着,“我让技术部把他去年收某塌房小生封口费的记录找出来,等会儿直接@他微博。”
顾晓月抱着设备清单从墙角探出头,发顶翘起的呆毛和裴砚舟如出一辙:“姐,我刚把发布会的未剪辑视频传到云盘了!要是有媒体敢歪曲报道,我就……”她攥紧清单的手指泛白,“我就把他们问‘顾疏桐想过放弃吗’时她红眼眶的样子也剪进去!”
“行啊顾二小姐,”裴砚舟伸手揉乱她的呆毛,“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比你姐当年在表演课上用即兴小品怼教授还狠。”
顾疏桐刚要接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的瞬间,裴砚舟的笑意就凝在了脸上——屏幕上的短信没有号码,只有一行血红色字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休息室的空调风突然变得刺骨。
顾疏桐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抬头时正好对上裴砚舟沉下来的眼尾。
他伸手抽走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又递回来:“Ip地址在境外,用了三层代理——老手段了。”
“所以这是在吓唬我们?”顾晓月凑过来,声音发颤。
“不,”顾疏桐把手机扣在桌上,指甲尖轻轻敲了敲背面,“是提醒我们,他还有后手。”
何敏推了推眼镜,平板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脸色发青:“我让公关团队把今天的证据同步给了税务和网监。林浩然要是敢再搞事……”她顿了顿,“除非他想把三年前那桩‘女艺人醉酒坠楼’的旧案也翻出来——我让人查过,当时那家酒吧的监控硬盘,现在在他私人保险柜里。”
裴砚舟突然笑出声,从裤袋里摸出颗薄荷糖抛向空中:“所以这位林总监现在的状态,大概是——”他接住糖块,“前有税务稽查悬在头顶,后有旧案阴影追着,中间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去堵媒体的嘴。”他把糖纸揉成小团精准扔进垃圾桶,“顾老师,您说他现在是在酒店里摔杯子,还是躲在洗手间哭?”
顾疏桐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宣传海报上。
“红妆”两个烫金大字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像把烧红的刀。
她转过头时,眼尾的细纹被灯光拉得很长:“不管他是哭是闹,明天电影上映才是关键。”她抓起椅背上的西装搭在臂弯,“何敏,让宣传组把发布会的高光片段剪成30秒短视频,重点突出‘三百二十七天’和‘十七版剧本’——观众要看的不是我们怎么互撕,而是我们怎么把电影打磨出来的。”
“明白。”何敏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我让小周盯着热搜,现在#顾疏桐实锤林浩然#已经冲到第二了,#红妆拍摄幕后#正在买预热位。”
“晓月,”顾疏桐转向妹妹,语气柔和了些,“你帮裴导整理下明天首映的流程表,重点标出演后交流的时间节点——上次你做的那个甘特图,比我助理做得都清楚。”
“好!”顾晓月立刻翻出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舞动,发顶的呆毛随着动作一跳一跳的。
裴砚舟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个U盘晃了晃:“我让剪辑师把监控里林浩然的表情单独截成动图,等会儿发工作群发——让全剧组都看看,咱们到底在和什么牛鬼蛇神较劲。”他突然凑近顾疏桐,压低声音,“对了,刚才在后台你说‘用作品打脸最痛快’时,我偷偷录了音——”他掏出手机点开播放键,顾疏桐带着点尾音上扬的声音在休息室里响起,“等电影拿奖那天,我要在颁奖礼上放这个。”
顾疏桐的耳尖瞬间红到脖颈,刚要抬手敲他,手机又震动起来。
这次是何敏发来的消息:“林浩然的微博被扒出关注了十个‘顾疏桐黑料’营销号,网友正在考古他三年前的酒局录音——现在#林浩然塌房#已经爆了。”
“看来不用我们动手,网友先帮着补刀了。”裴砚舟扫了眼手机,突然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我让场务买的煎饼果子还在车里——加双蛋加里脊加辣的那个,再不吃该成冷脆饼了。”
顾疏桐的肚子适时发出“咕噜”一声。
她瞪了裴砚舟一眼,却率先往门口走去:“走啊,吃完还得对明天的映后流程——”她停在门边,回头时眼尾微挑,“裴导要是敢在映后环节又即兴发挥,我就把你在片场偷吃道具糖的监控剪进特辑里。”
裴砚舟跟在她身后,弯腰捡起顾晓月掉在地上的中性笔,突然停住脚步。
窗外的暮色里,《红妆》的宣传海报被风掀开又落下,“全球首映”四个字在渐暗的天色里愈发醒目。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日程表,指尖在“首映前彩排”的备注上停顿两秒,又快速划走。
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时,顾疏桐的声音从走廊传来:“裴砚舟,你走慢点!”
“顾老师,您昨天还说‘御姐走路要带风’——”
“那是在镜头前!”
笑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
顾晓月抱着平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姐姐和裴砚舟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两柄并在一起的剑。
她低头打开流程表,在“首映前一天”那栏重重画了道红框——旁边备注着:“最后一次全流程彩排,务必确认所有环节零失误。”
晚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楼下传来裴砚舟的叫嚷:“顾老师您别抢我里脊!”顾晓月笑着摇头,手指在“彩排”两个字上点了点。
明天,才是真正的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