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空调风突然转了向,吹得顾疏桐西装外套的肩线微微翻起。
她盯着裴砚舟掌心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像块烧红的炭——这是他们攥在手里的第一把刀。
\"何敏,半小时内把能信任的法治、财经记者约到蓝山咖啡馆顶楼包厢。\"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要穿便衣,别让林氏的狗仔盯梢。\"
何敏的高跟鞋已经敲出了急行军的节奏,抓起沙发上的帆布包就往外冲,发梢扫过顾疏桐耳垂时带起句话:\"知道了顾总,我这就去调咖啡馆的会员系统,用您去年捐给流浪猫的账号订位,保证查不到痕迹。\"
顾晓月抱着笔记本电脑凑过来,屏幕上是剧组安保平面图:\"姐,首映礼的备用摄像机我标红了,刚才和张导确认过,后台拐角那台是坏的,我让技术组今晚就去换4K的——\"她突然顿住,盯着顾疏桐涂着正红甲油的指尖,\"你又在摸口红?\"
顾疏桐这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转着口红管,金属外壳被蹭得发亮。
她笑了下,把口红塞回包底:\"老毛病。\"像周挽秋当年上刑场前总要梳三遍辫子,她每次要动真格时,总忍不住摸那支刻着\"胜者\"的口红。
裴砚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件连帽卫衣,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带笑的眼尾:\"顾老师,我的纪录片团队五分钟后到楼下。\"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个顶着爆炸头的男生发来的消息——\"舟哥,我带着黑进林氏内网的工具包呢,保证比拆快递还快。\"
顾疏桐扫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十七分。
夜色才刚爬上玻璃窗,像块没擦干净的墨。
她扯了扯裴砚舟的帽檐:\"走,去会会咱们的'媒体朋友'。\"
蓝山咖啡馆顶楼包厢的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落地灯调成了暖黄。
何敏正把保温桶里的姜茶分发给在座的人——五男三女,有法治频道的调查记者老陈,财经周刊的\"扒皮王\"小苏,还有总爱蹲明星黑料却只写真话的狗仔阿杰。
\"林浩然给我们发了张摆拍威胁照。\"顾疏桐把手机推到桌子中央,照片里的男人眼睛红得像充血的金鱼,\"他最近在搞什么?\"
老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过一道光:\"我上周跟拍经侦局,听见他们提林氏娱乐的税务问题——巧了,你们手里的U盘要是递过去,能把这层窗户纸捅个大窟窿。\"
小苏的钢笔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但林浩然最近小动作不止税务。
我线人说,他这半个月见了七家小报主编,每家都塞了五万块定金。\"她翻出手机相册,是张模糊的偷拍——林浩然在茶餐厅里,正把牛皮纸信封推给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他们管这叫'暴雨计划',说是要在《红妆》首映礼那天,把顾老师这些年的'黑料'全倒出来。\"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个月前代言翻车时,那些说她\"靠顾家走后门\"的通稿;想起上个月被泼脏水说\"耍大牌罢拍\"时,何敏红着眼眶删了半夜的恶意评论。
但这次不一样,她摸了摸包里的U盘,这次她有刀。
\"所以我们要赶在'暴雨'之前,先掀了他的老巢。\"裴砚舟突然把连帽卫衣扯下来,露出额角的碎发,\"我让网络安全的朋友定位了林浩然的手机,他今晚十点会去金樽俱乐部见人——\"他敲了敲老陈的肩膀,\"陈哥,法治频道的摄像机能不能借我用用?\"
老陈突然笑出了声:\"你小子,当年在北电拍毕业作品就爱搞偷拍,现在倒成了查案的好手段。\"他摸出个微型摄像机,\"拿去吧,藏在领口里,保证拍清他的脸。\"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活泛起来。
阿杰咬着吸管插了句:\"我认识那几家小报的排版员,明天我去请他们喝奶茶,套套'暴雨计划'的具体内容——顾老师,要我顺便往他们电脑里塞点'澄清稿'吗?\"
顾疏桐看着这群眼睛发亮的人,突然想起裴砚舟分镜稿里的一句话:\"光不是突然出现的,是无数星火凑在一起烧起来的。\"她端起姜茶抿了口,甜暖的滋味漫过喉咙:\"阿杰,你塞的'澄清稿'得带点料——就说林氏娱乐最近在炒虚拟货币,本金还是挪用的艺人片酬。\"
\"顾老师这招妙啊!\"小苏拍了下桌子,\"财经版和娱乐版一联动,林浩然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
手机在此时震动。
顾晓月的消息弹出来:\"姐,剧组后台的摄像机换好了,我让安保小哥在镜头前晃了晃手电筒——红光闪得跟警灯似的,够吓唬人。\"
裴砚舟的手机几乎同时亮了,爆炸头男生发来段视频:\"舟哥,林浩然的手机定位找到了!
今晚十点,金樽俱乐部308包厢,和他见面的是...我靠,是去年被经侦局查过的'洗钱专家'老周!\"
顾疏桐望着裴砚舟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碰了碰他搁在桌上的手背。
他的手很凉,指节上还留着之前帮她穿高跟鞋时蹭到的粉。\"十点,我们去会会这位'周专家'。\"她扯了扯嘴角,正红的唇线像把出鞘的刀,\"顺便,让老陈的摄像机,拍下点能送进局子的东西。\"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敲在玻璃上,像极了无数只想要叩门的手。
裴砚舟把微型摄像机别在领口,转头冲她笑:\"顾老师,你说咱们今晚能揪到几根狐狸尾巴?\"
\"至少,\"她摸出包里的口红,在包厢的玻璃上画了把小匕首,\"能让林浩然的'暴雨计划',变成一场淋不湿任何人的毛毛雨。\"
雨越下越大了。
金樽俱乐部的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一团模糊的红,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十点整,顾疏桐的手机弹出条消息——是裴砚舟发来的定位,后面跟着个笑脸:\"顾将军,先锋已就位。\"当金樽俱乐部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红色时,顾疏桐和裴砚舟正躲在二楼安全通道的转角处。
裴砚舟领口的微型摄像机闪烁着小红点,像一只警惕的电子眼。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爆炸头男生发来的消息,喉结动了动,说道:“小周说,林氏内网的通讯记录已经扒出来了。”
顾疏桐的高跟鞋尖在水渍中轻点了两下。
她把沾了雨水的伞放进塑料袋里,偏头时发梢扫过裴砚舟的耳垂,说:“先看看内容,再决定今晚要不要当场抓住他。”
手机屏幕的冷光照在两人的眉眼上。
爆炸头男生的语音消息带着电流杂音炸响:“舟哥,顾姐!林浩然那孙子把‘暴雨计划’的通稿模板都存到云盘里了!什么‘顾疏桐买凶打压新人’‘《红妆》剧组拖欠群演工资’——最绝的是,他连‘顾疏桐靠顾家关系截胡裴砚舟新片’的假合同都做出来了!”
裴砚舟的指节捏得发白,屏幕的蓝光在他的瞳孔里碎成了星星:“他这是要把我们和《红妆》一起钉在耻辱柱上。”
顾疏桐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裹挟着雨珠撞在防火门上:“上个月他买营销号说我耍大牌,结果被张导晒出我蹲在片场给群演系鞋带的监控录像打脸;上周说我偷用替身,结果替身小姐姐在直播里举着我送的护手霜喊‘顾姐手比我还嫩’——现在又搞出个假合同?”她扯了扯裴砚舟的卫衣帽子,“他是不是没看过《红妆》的花絮?你在片场举着喇叭喊‘顾老师NG是为了找更有层次的哭法’的录音,我可存了二十八个版本。”
裴砚舟被她逗得笑出了声,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敲击着:“小周,把通稿模板和假合同的截图打包发给老陈。让他同步给经侦局——林浩然挪用艺人片酬炒币的证据,也该和这些一起处理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何敏发来的视频。
画面中,她举着平板站在顾氏传媒的茶水间,背后堆着一摞摞A4纸:“疏桐你看!我让法务部把你这十年的片酬流水、公益捐款凭证都整理好了,连你十八岁拍《霜刃》时每天只吃两个鸡蛋的剧组餐单都找到了——够不够打林浩然的脸?”
顾疏桐从包里拿出口红,金属外壳在掌心转了两圈。
这是一支刻着“胜者”的正红色口红,膏体边缘被她咬出了一个小缺口——就像她每次反击前的仪式感。
“敏姐,把餐单的扫描件发给阿杰。”她对着手机扬了扬下巴,“让他拿给小报排版员看——就说‘顾影后当年啃冷鸡蛋的时候,林总正用艺人片酬买私人飞机’。”
裴砚舟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口。
他盯着手机新弹出的对话框,眉峰拧成了一个小括号:“顾老师,小周说……林浩然的‘暴雨计划’定在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买通了六个记者,准备轮流提问。”
“那我们就提前把事情闹大。”顾疏桐的指甲在手机屏幕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她快速翻出通讯录,按下“财经周刊小苏”的号码,“苏姐,我这里有林氏娱乐挪用资金和伪造证据的确凿证据——明早十点能来顾氏传媒开个小范围的通气会吗?”
电话那头传来翻报纸的哗啦声,小苏的声音带着咖啡的香气:“顾老师这是要请我吃大瓜啊?我带着摄像机和律师马上过去!”
何敏的高跟鞋声从视频里传了过来,她举着平板凑到镜头前:“苏姐你别急,我让司机半小时后去接你——对了,把法治频道的老陈也带上,他上次说想看林浩然的税务账本。”
顾疏桐刚挂断电话,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得发烫。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挑了挑眉:“是《华夏娱乐》的张主编——上次我给他看《红妆》样片的时候,他说‘顾疏桐要是能凭这部片子拿金棕榈,我就直播吃话筒’。”她按下接听键,语调甜得像加了三勺糖:“张主编,我这里有个比金棕榈更劲爆的料……您要不要考虑改改直播的菜单?”
裴砚舟看着她周旋的样子,突然想起大学时在影展后台见到的顾疏桐。
那时她刚获得新人奖,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站在闪光灯下,有人问“您觉得流量和演技哪个更重要”,她歪着头笑着说:“当然是演技——毕竟流量会过期,好作品能下酒。”现在的她还是那样,只不过旗袍换成了西装,下酒的变成了反击的利刃。
“叮——”
顾疏桐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短信,发件人显示为乱码,内容刺痛了人的眼睛:“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裴砚舟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她的手还是凉凉的,但不像之前那样发抖了。
“林浩然着急了。”她把手机倒扣在防火门上,正红色的唇线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他越着急,破绽就越多。”
“那我们就乘胜追击。”裴砚舟拿出微型摄像机,镜头上还沾着刚才躲雨时溅上的泥点,“今晚先当场抓住他和老周,明天带着证据去参加通气会——至于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他突然笑了起来,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晃了晃,“我让小周往林浩然的云盘里塞了一段有意思的东西——他准备的‘黑料’,够他自己先社死一回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风吹得防火门吱呀作响。
顾疏桐捡起脚边的伞,伞面上的水顺着伞骨滴在裴砚舟的鞋尖上:“走,去会会这位‘周专家’。等明天太阳升起,”她拿出口红在伞面上画了一把小匕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这场雨中,撑伞的人。”
裴砚舟看着她画的小匕首,突然伸手把自己的卫衣帽子扣在她头上:“顾将军,先锋再补充一句——”他指了指远处金樽俱乐部308包厢亮着的灯,“等抓住现行之后,我请你吃夜宵。”
“什么夜宵?”
“你上次说想吃的,加双蛋加里脊的煎饼果子。”
顾疏桐的笑意从帽檐下蔓延开来,像一朵被雨浇开的红玫瑰。
她抬脚向楼梯下走去,鞋跟敲出轻快的节奏:“先说好了,要加辣。”
楼梯转角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影子里,顾疏桐的指尖还转动着那支“胜者”口红,而裴砚舟的掌心,紧紧攥着微型摄像机的遥控器——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有些东西该被烧毁,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发芽。
(首映前的新闻发布会舞台正在后台紧锣密鼓地搭建着,工作人员调试追光灯时,一束白光恰好打在“《红妆》全球首映”的横幅上。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手机屏幕闪过一条新消息:“发布会流程已确认,十点整,准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