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匿名短信的冷光在她眼底晃了晃。
裴砚舟刚整理好的领结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他顺着她的目光瞥见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林浩然的手笔。”
“上个月他旗下艺人截胡我们的珠宝代言,这个月又买通营销号说《红妆》是‘资方强捧的烂片’。”顾疏桐把手机倒扣在化妆台上,镜片后的眸光像淬了冰,“看来上次在庆功宴上我没把话说明白——动我的剧,等于动我的逆鳞。”
裴砚舟转身从沙发缝里摸出他那台贴满电影票根的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得噼啪响:“所以我让场记把这半个月的剧组日常全剪了。昨天小夏拍的我给场记姑娘披外套那段,你猜怎么着?弹幕都在刷‘裴导像操心的老父亲’。”他突然抬头冲她笑,眼尾的泪痣跟着翘起来,“现在需要顾影后亲自下场,当回‘护犊子的老母亲’。”
顾疏桐被他逗得绷不住,掏出手机时指尖还带着笑意:“安保公司我熟,去年拍《雾中蝶》时他们给我挡过私生饭。”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收了笑,声音冷得像按了变声器:“王队?我是顾疏桐。《红妆》剧组需要三重安保——片场入口、休息室、器材库,24小时轮班。对,加钱,要最快的。”
裴砚舟支着下巴看她打电话,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亮。
顾晓月从茶几底下摸出半袋没吃完的虾条,咔嚓咬了口:“姐,裴导让我整理的博主名单在这。”她推过去个粉色便利贴,上面用荧光笔标着“毒舌电影”“影视圈梗王”“连猫都嫌的娱评人”——最后一个名字被画了三个感叹号,“这个老周最能打,上次他扒出某顶流假学历,直接让对家掉了二十万粉。”
“聪明。”裴砚舟打了个响指,鼠标点进老周的微博私信,“就说我们有‘剧组温情全记录’独家素材,换他一条‘这届剧组可能要卷出银河系’的热评。”
门被“吱呀”推开时,何敏的高跟鞋声比人先到——她左脚的鞋跟用透明胶缠了三圈,走路像踩高跷。
“刚从茶水间听来的,林浩然今晚要往营销号里塞料。”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屏幕里是某营销号的排期表,“‘顾疏桐耍大牌踢翻场记盒饭’‘裴砚舟拍吻戏加戏码潜规则’,明早七点准时轰炸。”
顾疏桐抄起手机的动作顿了顿:“踢翻盒饭?昨天我明明帮场记捡了二十个饺子。”
“潜规则?”裴砚舟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我昨天拍吻戏时让群演举着《导演艺术概论》当提词板,顾老师NG三次都是笑场。”他突然凑近顾疏桐,压低声音,“不过顾老师要是愿意被我潜规则……”
“裴导。”顾疏桐捏着他后颈的软发轻轻一扯,“先干活。”
休息室的灯突然闪了两下,顾晓月举着补光灯跑过来:“我调好了!裴导先录还是姐先录?”
裴砚舟对着镜头清了清嗓子,刚说“大家好,我是《红妆》导演裴砚舟”就破功笑场:“不行,太正经了,像领导发言。”他抓起沙发上的笔记本当话筒,歪着脑袋眨眼,“家人们谁懂啊?我们剧组最近遇到点小麻烦——有人说我们耍大牌、搞潜规则。但你们看”——他把镜头转向顾疏桐,她正蹲在地上帮场记姑娘粘摔裂的保温杯,发尾扫过对方手背——“这是耍大牌的影后吗?”
顾疏桐被拍得措手不及,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裴导,你这是私生饭行为。”
“那顾老师来段。”裴砚舟把手机塞给她,自己瘫在沙发上啃虾条,“就说‘我们剧组的盒饭,我比场记吃得还多’。”
顾疏桐对着镜头整理耳坠,眼尾微挑:“最近有传闻说我踢翻场记盒饭——首先,我声明,那是误会。其次”——她突然笑出声,镜头晃了晃,露出背景里裴砚舟举着虾条冲她比耶的脸——“我们剧组的盒饭,连导演都抢着吃第二碗。至于潜规则?”她偏头看向镜头外,声音软得像化了的奶糖,“裴导要是有那本事,我早被潜规则八百回了。”
手机在此时震动,裴砚舟的铃声是《红妆》的主题曲,突兀得像根针。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突然坐直:“老周?你说你刚收到林浩然团队的威胁?”他冲顾疏桐比了个“搞定”的手势,对着电话笑,“放心,我们这有顾影后亲自录的‘剧组vlog’,够您怼到对家闭麦。”
挂了电话,裴砚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屏幕亮着,还是那条匿名短信:“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吗?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顾疏桐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怕吗?”
“怕啊。”裴砚舟歪头看她,眼尾的泪痣在暖光里发红,“怕你被骂,怕剧被黑,怕……”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来,“怕没机会再和你吵十年架。”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分镜稿上。
顾晓月抱着补光灯溜出去买奶茶,何敏踩着缠胶的高跟鞋去练习法务,休息室里只剩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翻页响。
裴砚舟的手机又震了震,是安保公司的确认短信:“23:00前完成部署,明日片场将启用新门禁系统。”
顾疏桐靠在他肩头看那条短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裴砚舟关掉电脑,把分镜稿理成齐整的一摞,“我们去片场,看林浩然的‘真正较量’,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
夜色渐深,休息室的灯还亮着。
裴砚舟翻出半盒润喉糖,塞给顾疏桐一颗:“先垫垫,等下请你吃夜宵——剧组后门的烤串摊,老板说要给我们留最大的鱿鱼。”
顾疏桐含着糖笑,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
她知道,林浩然的阴谋不会就此罢休,网上的风暴可能比想象中更猛。
但此刻裴砚舟的手指正搭在她手背上,一下一下轻敲着《红妆》的节奏,像在敲一面战鼓。
她突然想起大学时在放映厅,裴砚舟摔了她的台词本,说“你演的不是民国名媛,是塑料假花”。
那时她红着眼眶回怼,却在深夜偷偷重写了三遍人物小传。
现在想来,那些争吵像埋下的种子,在时光里发了芽,抽枝展叶,最后长成了能并肩遮风挡雨的树。
手机屏幕在黑暗里闪了闪,是何敏发来的消息:“法务部说林浩然的合同有漏洞,明天就能递律师函。”
顾疏桐关掉手机,靠在裴砚舟肩上闭了闭眼。
明天会有安保团队到位,会有律师函寄出,会有老周的热评刷屏。
而她和裴砚舟——
“裴导。”她轻声说,“明天片场见。”
“片场见。”裴砚舟摸黑把润喉糖盒推给她,“记得穿那双平跟鞋,昨天看你穿高跟鞋站了八个小时,脚脖子都肿了。”
窗外的风卷着《红妆》的海报哗哗响,远处传来烤串摊的吆喝声。
顾疏桐握着裴砚舟的手,突然觉得,所谓“步步为营”,大抵就是这样——有人和你一起,把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把每一场仗都打得漂亮。
而明天,不过是另一场胜仗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