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片场被薄雾裹着，顾疏桐的保姆车碾过露水未干的柏油路时，前挡风玻璃上还凝着层细密的水珠。
她对着后视镜最后补了下口红，正红的膏体在唇峰处抹出利落的弧线——这是她每次重要场合的仪式，像战士检查铠甲。
\"到了。\"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推开车门的瞬间，顾疏桐被扑面而来的制服蓝晃了眼。
二十个安保队员像排蓝松般立在片场门口，盾牌擦得能照见人影，连帽檐的折痕都挺得笔直。
为首的队长看见她，立刻啪地敬了个礼，帽徽在晨雾里闪了闪：\"顾老师早，昨晚按您要求把盾牌擦了八遍，现在能当镜子使。\"
顾疏桐被逗得笑出声，伸手虚扶：\"辛苦各位。\"余光瞥见斜后方支着的直播架，几个举手机的群演缩了缩脖子——看来昨晚安保站岗的视频已经传开了，现在连素人都自发当起\"野生记者\"。
\"顾老师！\"
熟悉的低音混着晨雾飘过来。
裴砚舟穿着件皱巴巴的卡其色风衣，手里拎着杯豆浆，正从安检门那边晃过来。
他的球鞋沾着泥点，发梢翘得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可眼里亮得惊人：\"我刚检查了四个角落的监控，连下水道口都加了锁——林浩然要是想从这儿钻进来搞事，得先学缩骨功。\"
顾疏桐挑眉：\"裴导这是昨晚没睡？\"
\"怎么可能。\"裴砚舟把豆浆往她手里一塞，自己摸出包湿巾擦手，\"我凌晨三点还在剪试镜片段呢。
你猜怎么着？\"他突然凑近，压低声音，\"我把你那条一条过的哭戏剪成了30秒精华版，配文'当影后动真感情时，NG是什么？
'——等会儿林浩然要是敢作妖，我就把这视频甩他脸上。\"
豆浆的热气漫上顾疏桐的手背，她望着裴砚舟眼底的青黑，突然想起昨夜他说\"金棕榈奖杯上早刻了我们名字\"时的神情。
喉间有些发暖，她故意道：\"裴导这是准备当网络喷子？\"
\"喷子多没技术含量。\"裴砚舟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个U盘晃了晃，金属链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这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疏桐！裴导！\"
何敏踩着细高跟小跑过来，手机屏幕亮得刺眼。
她的睫毛膏有点花，显然也是连夜没睡，但嘴角快咧到耳根：\"你们看！
微博热搜前十占了三个——#裴砚舟十年磨一剑#挂在第二，#顾疏桐女将军造型#第五，还有个#片场安保像拍警匪片#在第八！\"她把手机怼到两人面前，评论区刷得飞快：
\"谁懂啊家人们，顾疏桐试镜哭戏的路透我看了八遍，眼泪掉得比我老板画饼还利落\"
\"裴导这分镜解析绝了，原来红妆里的每道光影都是伏笔，我之前黑他疯批真是瞎了眼\"
\"安保小哥盾牌能照镜子是认真的吗？
建议顾姐下次拍广告直接用盾牌当反光板\"
顾疏桐看着\"十年磨一剑\"的话题词，想起昨晚宣传总监发的消息。
她指尖划过屏幕上粉丝做的对比图——左边是三年前她被群嘲\"靠背景拿奖\"的通稿，右边是现在\"影后演技教科书\"的分析帖。
喉结动了动，抬头正对上裴砚舟的目光。
他没说话，只是用豆浆杯碰了碰她的，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像颗小太阳。
\"姐！姐你看这个！\"
顾晓月举着手机从化妆间跑出来，齐肩短发被风吹得乱翘。
她穿件米白色针织衫，袖口还沾着粉底，显然是刚化完妆就冲出来了：\"有个奶奶在超话里说，她孙子本来不看年代戏，看了你的试镜片段非闹着要去电影院——奶奶还说要带十盒鸡蛋来片场慰问！\"
顾疏桐被她的雀跃感染，伸手揉了揉她发顶：\"那咱们得提前准备个收纳箱，不然鸡蛋没地儿放。\"
\"噗。\"裴砚舟突然笑出声，指了指晓月手机，\"这奶奶Id是'张桂花的小甜橘'？
我昨晚刷到她转发分镜解析，评论说'小裴导演的镜头像在画工笔画，比我绣的牡丹还细'——合着您家粉丝连广场舞阿姨都策反了？\"
晓月眼睛一亮：\"裴导也刷到了？
我正想给张奶奶寄罐茶叶呢，她评论区说爱喝碧螺春......\"
\"叮——\"
何敏的手机突然炸响，来电显示是公司公关部的王经理。
她接起电话的瞬间，笑意像被按了暂停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包带，指甲在皮革上掐出月牙印。
\"好，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抬头时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林浩然那边买了二十个营销号，准备十点发通稿。\"她点开手机备忘录，声音发紧，\"标题我截到了——《红妆安保过度引争议：是保护演员还是炒作？
》《顾疏桐裴砚舟疑因戏生隙，片场暗藏火药味》......\"
片场的扩音器突然响了，场记喊着\"各组准备，七点半开拍\"，杂音里混着群演的窃窃私语。
顾疏桐望着远处被风吹得摇晃的《红妆》海报，女将军眼尾的泪痣在晨光里泛着碎钻光——那是她特意要求化妆师用真钻石粉调的，\"要让观众隔着银幕都能看见角色眼里的光\"。
\"炒作？\"裴砚舟突然笑了，把豆浆杯扔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得像砍断一根枯枝，\"正好，我让技术部在安保监控里装了隐藏摄像头。\"他摸出手机点开相册，画面里是昨夜十一点，两个戴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往片场围栏里塞东西，\"这俩是林氏娱乐的保安，塞的是......\"他放大画面，露出半截红色油漆罐，\"打算今早泼在海报上写'烂片'吧？\"
顾疏桐盯着手机里的画面，喉间的暖意慢慢凝成刀锋。
她摸出发簪别好头发，珍珠贴着耳垂的凉意在晨风中格外清晰。
转头时，裴砚舟正弯腰帮晓月捡她刚才跑掉的发绳，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地上投下毛茸茸的影子。
\"何敏。\"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眼里却烧着团火，\"联系王经理，让他把监控录像剪个30秒精华版——就配文'某些人急着给电影泼脏水，不如先擦擦自己手上的泥'。\"
何敏眼睛一亮，立刻低头发消息。
晓月凑过来看监控，气得跺脚：\"这些人太过分了！
姐，我去把张奶奶她们发动起来，让她们在评论区刷'我们要看红妆'！\"
\"等等。\"裴砚舟直起身子，把发绳递给晓月，指节在手机屏幕上敲了敲，\"再加个彩蛋。\"他调出昨晚剪的哭戏片段，顾疏桐在镜头前从隐忍到崩溃的眼泪正顺着泪痣往下淌，\"把这个和监控放在一起，标题就叫'真演技不怕抹黑，真电影不怕脏水'。\"
片场的扩音器又响了，场记喊着\"顾老师，裴导，准备开拍\"。
顾疏桐整理了下戏服的领口，金线绣的牡丹在晨雾里泛着暖光。
她看向裴砚舟，对方正弯腰调试摄像机，后颈还沾着没理干净的碎发——和三年前在大学阶梯教室和她争论分镜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走吧。\"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该让某些人看看，顾疏桐和裴砚舟的反击，才刚开始。\"
裴砚舟抬头，眼里的光比片场的大灯还亮。
他抓起导筒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等拍完这场，咱们回休息室——我有个新计划，关于怎么把林浩然的脏水，全兜回他自己脸上。\"
晨雾渐渐散了，《红妆》的海报在风里猎猎作响。
顾疏桐踩着青石板往拍摄区走，鞋跟叩出清脆的响，像在敲战鼓。
她听见身后传来裴砚舟的声音，混着场记的吆喝和群演的欢呼，像团越烧越旺的火：\"各部门注意！
第一百七十二场，第一条——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