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田豫本就对公孙瓒的施政方略心怀不满,经徐庶一番劝导,遂决意随陈登、赵云同往,欲说旧主改弦更张。
公孙瓒大营之中,刀斧手林立,寒光凛凛,杀气森然。公孙瓒高踞帐中,面色阴沉,眉宇间尽是戾气。
田豫上前拱手作揖,道:“主公!”
“尔还有颜面来见本侯!”公孙瓒冷哼一声,语带讥诮。
田豫不卑不亢,从容奏道:“主公南下与袁绍争锋之际,豫与鲜卑人大小五战,扩军两千,俘敌五千,更在犷平屯田养兵。”
这一番功劳明明白白,公孙瓒虽心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道:“国让私结外族,功过相抵,本侯便不予追究了。”
赵云亦上前抱拳:“将军,某来迟了!”
“哼!子龙私离军营,按律当斩!”公孙瓒拍案怒喝,眼中凶光毕露。
“云告假返乡料理兄长丧事,何来私离之说?似你这等刻薄寡恩之主,不认也罢!”赵云毫不畏惧,反唇相讥。
“拖下去,斩了!”公孙瓒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
赵云手中亮银枪倏地一抖,枪尖寒芒闪烁,瞬间扫倒数名兵卒,厉声喝道:“谁敢上前!”
其时赵云虽未如吕布那般威震天下,然曾与文丑大战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军中士卒皆知他的武艺高强,一时竟无人敢近。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田楷忽然扑倒在地,叩首泣告:“主公!昔日文丑刀下,若非子龙相救,主公性命危矣!此番又是他与太史子义力战鲜卑,救我与严纲脱险。如此大恩,岂能相忘?”言辞恳切,声泪俱下。
公孙瓒听罢,只得摆摆手,强压怒气道:“罢了,此事就此作罢,吾不再追究。子龙,汝且回军中做个百夫长罢。”
田楷闻言,心中顿觉凄凉,拱手道:“主公容禀,子龙如今已是刘民麾下虎威将军了。”
公孙瓒“噌”地站起身来,须发皆张,怒喝道:“黄口孺子!安敢僭越封将!吾定要上表朝廷,参他个越权之罪!”
陈登不慌不忙,长揖到地:“侯爷息怒。吾主刘民乃当今圣上亲封之长山王、太傅,今又临危受命,拜征北将军,自有开府建牙、临机专断之权。”
公孙瓒胸中怒火翻腾,面上却愈发冰冷:“既如此,人已送到,诸位请回罢。”
赵云抱拳正色道:“将军大祸将至而不自知,云随元龙先生前来,还望将军三思。”
公孙瓒仰天大笑,声震屋瓦:“大祸临头?哈哈哈!分明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刘民小儿!吾麾下雄兵十万,顷刻间便可踏平他的营寨!”
陈登轻捋长须,从容应道:“吾主虽兵微将寡,然有子龙、子义、刘晟、兴霸、文长、华雄等十余员虎将相随。前日方破匈奴十万铁骑,又何惧之有?”
公孙瓒虽方归幽州,然匈奴十万之众溃败之事,亦有所闻。彼时只冷笑一声,捻须道:“此不过吕奉先之功耳,与黄口孺子何干!”
陈登不慌不忙,拱手道:“将军谬矣。今吕奉先已应诺护我主右翼,袁本初更陈兵十万于我主左翼。”言至此略顿,目视公孙瓒,“伯圭将军若执意与我主为敌,岂非自蹈死地乎?”
公孙瓒闻言,忽作鹞子翻身之态,仰天大笑:“如此说来,小王爷是存心要与某家为难了?”
陈登亦笑,却是皮里阳秋:“将军此言差矣。我主奉天子诏讨贼安民,将军何故与贼为伍?”
公孙瓒登时面如重枣,拍案而起,俨然庙中泥塑金刚模样:“荒唐!圣上擢吾为前将军,封易侯,假节督幽、并、青、冀四州。在此地界,某家说谁是贼,谁便是贼!”
陈登寸步不让,反唇相讥:“朝廷遣段训增刘虞封邑,令其督六州,位在将军之上。将军却举兵相攻,此等以下犯上之举,依汉律当如何论处,将军莫非不知?”
公孙瓒忽作虎啸之声,震得帐幕簌簌:“某有十万雄兵,看哪个敢动!”
陈登目如点漆,徐徐道:“方今王室式微,天子确难制将军。然袁本初拥兵十余万,与将军缠斗经年,互有胜负......”
公孙瓒不屑一顾,挥袖如扫浮云:“袁绍竖子,吾白马义从屡次杀得他丢盔弃甲,何足道哉!”
陈登闻言,摇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严纲、田楷二将新败于鲜卑之手,三军为之夺气。而袁本初帐下颜良、文丑,号称河北双雄,爪牙锋利,兵多将广。以某观之,胜负之势恐已易位矣。”
公孙瓒哪里肯服,冷笑道:“先生乃白面书生,安知兵家之事?不日便教汝等见识某家手段,定叫袁绍老贼授首!”
陈登见其执迷不悟,只得长叹:“既如此,吾等且拭目以待。然将军若有难处,登愿代为转奏王爷。”
公孙瓒闻言怒目圆睁,正待发作,田楷急忙扯其衣袖,低声道:“主公慎言,严将军尚在他人之手......”
公孙瓒猛然警醒,强压怒火,转颜道:“王爷救田楷于鲜卑铁蹄之下,本侯铭感五内。只是严纲乃某帐下首将,还望王爷高抬贵手......”
陈登微微颔首:“此事易耳。将军若能亲笔修书,陈情达意,登自当竭力周旋。以我主宽厚之心,必成将军所愿。”
公孙瓒救将心切,当即挥毫泼墨。只见他:
运笔如飞走龙蛇,字字恳切透纸背。前尘往事细铺陈,谦辞敬语尽周全。
陈登得书,遂与赵云、田豫携信返程。刘民果不食言,当即释放严纲。
自此,公孙瓒厉兵秣马,广布斥候。幽州境内:探马流星报军情,烽火连天照夜明。
袁绍一举一动,皆在瓒之掌握矣。
陈登遂与牵招、赵云复往袁绍处说项,以消弭麹义擅调兵马之嫌。
此时袁绍兵锋正盛,麾下猛将如云——颜良、文丑,皆万人敌也;张合、高览,俱熊虎之将;麹义、淳于琼,亦非等闲。谋臣之中,田丰、沮授多奇谋,审配、逄纪善筹策,郭图、许攸工心计,辛评等辈亦皆智谋之士。袁绍既得此文武之助,渐压公孙瓒之势。
兵多将广如袁绍者,岂会将区区刘民放在眼里?彼自恃邺侯之尊、冀州牧之贵,只道刘民一介征北将军,理当先来谒见。及见赵云、陈登、牵招三人来使,当即拍案怒斥:“刘民竖子,安敢轻慢于吾!纵是刘虞老儿见某,亦须礼让三分!”
陈登从容对曰:“我主乃天子亲侄,太傅、长山王之尊,今奉诏任征北将军,调和幽州诸方,共御外侮。日前与匈奴一战,身负箭创,故遣某等代谒明公。”
袁绍闻其言在理,怒色稍霁:“元龙此来,有何见教?”
陈登微微一笑:“前日子经、元伯、仲治并麹将军等,多蒙照拂,此皆赖天子诏命与明公恩德。”言罢,呈上册簿:“今献良马千匹,聊表谢忱。”
袁绍览之大悦:“子檀真汉室麟儿,与刘伯安一般深得吾心!且归告小王爷,待某剿灭公孙瓒,自当亲往探视。”
陈登拱手道:“我主连破鲜卑、匈奴,已靖边患,安抚黎庶。待将息旬日,便当返长山国复命于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