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睁开眼，手指从纳须弥戒上移开。洞内光线依旧昏暗，风沙彻底停了，外面一片死寂。
他坐直身体，看了眼其他人。李碧莲还在调息，掌心的丹炉泛着微光。林风靠墙坐着，阵盘放在膝盖上，正用指甲轻轻刮掉表面一层灰。赤焰龙背靠岩壁，手臂搭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着，像是睡着了。金辰站在入口处，耳朵动了一下，朝张鸣点了下头，示意外面没动静。木清坐在角落，手里翻着一本破旧的册子，纸页边角卷起，字迹模糊。
张鸣站起身，声音不重，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两小时到了。”
李碧莲睁眼，收起丹
炉。林风抬头，手指停在阵盘边缘。赤焰龙撑地起身，肩膀发出轻微响声。金辰转身面向洞内，木清合上册子，指尖压在封面。
“证据是真的。”张鸣说，“我们不能再等。”
没人说话。
“九帝打着守护仙界的旗号，杀了轮回仙帝，踩着十座凡人城池往上爬。他们不是秩序的维护者，是屠夫。”张鸣走到中间，目光扫过每个人，“现在我们知道真相，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报仇，是掀桌子。”
林风开口：“怎么掀？直接发出去？”
“不行。”张鸣摇头，“消息一旦被截，我们就被动了。而且光靠一段影像，很多人不会信。他们崇拜九帝太久，需要一步步拆。”
“那就分步来。”李碧莲站起来，袖口滑出一缕寒气，在空中凝成细丝，“我可以用混沌冰系把玉简内容封进卷轴，做成可复制的载体。每一份都带原始能量波动，无法伪造。”
“好。”张鸣点头，“你负责这个。卷轴做好后，不能一次性放出去，要分阶段。”
“先放什么？”木清问。
“名字。”张鸣说，“十座城的名字，还有当年死亡人数。云阳三十七万，北陵四十一万，青河……”他顿了一下，看向木清。
她低头，手指掐进册子边缘。
“青河二十九万八千三百人。”张鸣继续说，“这些数字一出，边缘域的人就会开始怀疑。那些家族祖辈经历过那夜的，会自己查证。”
林风皱眉：“可这还不够动摇联盟。”
“所以第二步是利益分化。”张鸣从戒指里取出一块玉片，放在地上，“我让系统推演过九帝内部关系。鸿蒙仙帝当年反对全面开战，天衍仙帝主张谈判，但他们最后都投了支持票。为什么？因为好处分到了。”
“你是说……拉拢他们？”林风问。
“不是拉拢，是逼他们选边。”张鸣拿起玉片，“我会单独把证据送过去，附一句话：‘你们参与了屠杀，但不必一直当帮凶。’只要有一个公开表态退出，其他人的立场就会动摇。”
“雷暴、光明、毒瘴三个呢？”金辰问，“资料上写他们是主谋。”
“留着。”张鸣把玉片收回戒指，“他们的罪证更全，包括私吞魔族给的能量池、用凡人做实验。这些不急着放，等舆论烧起来再甩出来，让他们没法洗。”
赤焰龙咧嘴：“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圆。”
“但传播渠道必须安全。”林风盯着阵盘，“九帝控制着主频道，所有外传信息都会被扫描。我们得绕开。”
“用散修网。”张鸣说，“边缘域有一批老家伙，当年失去亲人，一直想找真相。林风，你认识几个？”
“五个。”林风点头，“都在西线废墟区活动，靠接任务活命，不归任何宗门管。”
“让他们当第一波传话人。”张鸣说，“你做个加密链路，信息进来后自动拆成三段，分别发给不同的人。谁拿到哪一段，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能做。”林风手指在阵盘上划了几道，“加一道反追踪符，谁想溯源，反而会被引到假信号上去。”
“李碧莲封印卷轴时，也加上干扰层。”张鸣转向她，“让九帝的探子就算拿到实物，也不能立刻读取。”
“可以。”她抬手，指尖寒气流转，“用双重冰锁，解一层需要特定灵力频率，第二层还得配合时间节拍。慢的话，耽误三天。”
“够了。”张鸣说，“三天足够消息传开。”
“那我呢？”木清抬起头。
“你整理十座城的历史。”张鸣看着她，“不只是死了多少人，还有它们以前什么样。集市、节庆、宗门分布、家族谱系。把这些细节加上去，让人记住的不是数字，是活过的人。”
木清咬住下唇，点点头。
“赤焰龙、金辰。”张鸣转向两人，“接下来几天，你们轮值守在外面。九帝一旦察觉异常，肯定会派人搜这片区域。我们不能被打断。”
“明白。”赤焰龙活动肩膀，“来一个杀一个。”
“别硬拼。”张鸣提醒，“发现踪迹就退回洞里，启动李碧莲布的护盾。我们现在打的是信息战，不是正面战。”
金辰应了一声，重新站回入口，侧身贴墙，耳朵微动。
“还有一件事。”张鸣看向林风，“你能不能查到鸿蒙仙帝最近的行踪？他在闭关，但应该有弟子外出走动。”
“试试。”林风摸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符牌，“他门下有个记名弟子常去黑市换药，上次露面是在三天前，往南边去了。”
“盯住他。”张鸣说，“等他再出现，想办法把证据送过去，不留痕迹。”
“用风媒虫？”林风问。
“可以。”张鸣点头，“虫子飞进他袖子就行，不用接触。关键是别让他知道是谁给的。”
“我改装一下。”林风把符牌翻过来，指甲挑开背面一块薄片，“加点迷香，让他以为是路过花丛沾上的。”
“李碧莲。”张鸣又转回来，“卷轴什么时候能做好？”
“四个时辰。”她说，“每一层封印都要稳，不能出错。”
“好。”张鸣环视一圈，“大家各自准备。林风改符牌，木清整理资料，赤焰龙和金辰先守第一班。等卷轴完成，我们就开始。”
没人动。
“我知道这很难。”张鸣声音低了些，“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在信九帝。可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动手。不是为了让他们恨，是为了让他们醒。”
李碧莲抬起手，寒气在掌心凝聚，缓缓压向秘录。
冰丝缠上卷轴，一层接着一层，像是给真相穿上铠甲。
林风低头摆弄符牌，手指灵活地穿过细线。木清翻开册子，笔尖蘸墨，开始抄录青河城的旧事。赤焰龙走到洞口，接过金辰的位置，目光扫向远处岩壁。金辰退回来，靠着石头坐下，闭眼养神。
张鸣站在原地，手按在腰间青铜剑上。
他知道这一趟走不出回头路。
九帝不会放过他们，联盟会追杀到底。但他也清楚，有些火一旦点起来，风就再也吹不灭了。
李碧莲最后一道冰丝落下，卷轴通体泛白，像被霜雪裹住。
“好了。”她说。
林风收起符牌，塞进袖袋。木清合上笔册，墨迹未干。赤焰龙回头看了眼，金辰睁开眼。
张鸣伸手，接过卷轴。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把卷轴放进纳须弥戒，低声说：“下一步，放名字。”
林风点头：“我已经设好转发节点，等信号一出，十分钟内能传到七个中立坊市。”
“那就现在。”张鸣说，“从青河开始。”
木清猛地抬头。
张鸣看着她：“你母亲讲过的花灯节，不该只有你一个人记得。”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布条，轻轻放在地上。
那上面绣着半朵莲花，针脚歪斜，像是孩子手笔。
张鸣转身走向洞口。
风吹进来，带着沙粒敲打岩石的声音。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阵盘。
一道绿光正在缓慢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