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川的手尚未摊开,便有喧闹声自后院那边传来。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裴凛川同谢绾姝一起朝那边看过去,只见光火熊熊,已蔓延了大半边天。
谢绾姝以为能借此脱身,她推着将自己禁锢于方寸之间的手臂,道:
“大爷莫再闹了。后院走水,我得去看看。”
裴凛川的手撑着没动,
“本王看到了,这么大的火,你去也没有什么用,无非是损失些财物,由他去吧。”
这可是裴家世代相传的老宅,是裴家的根基。如今烧了大半,怎么裴凛川仍毫不在意。
甚至,似乎还有些高兴。
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呼喊声响起,忽远忽近。
谢绾姝连呼吸都屏住了,心跳如擂鼓。生怕有人会转到他们这藏身的角落。
“紧张成这样?”裴凛川还有心思调戏她。
谢绾姝怒目瞪过去。
这时,外面有人高呼一声:“火要烧到祠堂了,快!多取些水来!”
所有人的脚步加快,呼啦啦全部涌向火场。
假山的附近安静下来。
谢绾姝再次去推那如磐石般的手臂,
“火就要烧到祠堂了,大爷也不关心吗?”
圈着她的手臂终于有所松动。谢绾姝趁机从裴凛川的臂下钻出身子,飞也似的跑了。
裴凛川叫来玄羽和季风,“去帮忙救火,护住祠堂。”
即使裴家被烧成灰烬,他也不在乎。
可是,裴家的祠堂不行。他生母的灵位,还在那里。他的护着它。
谢绾姝赶过去的时候,裴袁氏和裴羡之已然在那儿。
裴羡之指挥着众家丁们,奋力扑救着蔓延至祠堂屋顶的火苗。裴袁氏站在一旁,唉声叹气。
见到谢绾姝,裴袁氏又将这愁绪转为愤怒,发泄到她的身上。
“你到哪儿去了?刚刚我出去寻你,就没找到人。这会走水了,你也来得这样晚。”
谢绾姝声音发虚,
“刚有些酒醉,便到花园那边逛了一圈。看到这边走水,就立即赶回来了。”
“是吗!”裴袁氏的声音冰厉,斜眼睥睨着她,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
这时,裴凛川携他的侍卫们出现在火场。
侍卫们依照玄羽和季风的指挥,分列排开,有条不紊地加入到灭火的队伍中。
裴袁氏也没了质问谢绾姝的心情,所有的注意力又集中到火情上面。
裴凛川的人个个训练有素。灭火对他们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只一会儿,祠堂附近的火苗便全部被消灭。
玄羽一声令下。侍卫们收队。
“哎,这怎么就收队了?那边,还有那边,火还都烧着呢。”裴袁氏不满地道。
裴羡之也跑过来,跟裴凛川讲情:“大哥,能不能让你的人再帮帮忙?裴家的家丁们实在是不中用。”
裴凛川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却也没有急于离开,而是走到一旁,站到了谢绾姝的身侧。
一旁的季风替裴凛川解释道:
“祠堂的火,是刚烧起来,所以能马上灭掉。其他地方的火,已经烧旺,再想扑灭,绝非易事。二爷也莫要为难我们。”
家丁们听到这话,全都沮丧地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向裴羡之看过来。
裴羡之这会儿也顾不得为裴凛川介绍谢绾姝了,只怔怔地看着那依旧旺盛的火焰,
忍痛说道:“其他的地方先别管了,护住祠堂。”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烟灰与火光交相辉映,房屋的坍塌声接连不断。
裴袁氏脱力地坐于地上,捶打着胸口,万分痛苦地低号。
“查!给我查!一定要查明,是谁放的火!”
被独自留在前厅的知县其实早就跟了过来,听到裴袁氏的话,他自角落中走出,自告奋勇道:
“如若夫人信得过,本官愿为裴府分忧。”
有专业人士帮忙,裴袁氏自然高兴,“那便有劳知县大人了。”
这位知县,在查案方面,倒的确是有些本事。只盘问了几个人,便将纵火者给揪了出来。
竟是柳扶夕!
当柳扶夕颤颤巍巍地跪于空地中央时,众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知县自知这女眷身份不简单,不愿趟这浑水,识趣地提出离开,“既然纵火者已经找到,本官便先告辞了。”
一直在看热闹的谢绾姝突然脆声道:“大人不将犯人一同带走吗?”
裴凛川嗤笑,似乎已将她的如意算盘看透。
裴袁氏更是直接出声,试图制止她的话。
谢绾姝全都没有理会。继续装作讨教,问知县道,
“大人,刻意纵火,依照大琼律,是不是要斩首啊?”
柳扶夕吓坏了,抽搐着身子,悄悄抬眼去看裴羡之。
知县左右为难。早知道事情如此棘手,他就不该多事的。
他看了看裴凛川,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看向裴羡之。
裴羡之收回与柳扶夕对视的目光,勉强扯动嘴角笑了笑,对知县道:
“家丑外扬,让知县大人见笑了。”
知县立即了悟“家丑”二字,
“二爷见外。如若没有其他事,本官这便告辞。往后,有任何需要,随时来衙门找本官即可。”
裴羡之千恩万谢地将知县送出门去。之后,又重新回到审讯现场。
裴袁氏已被气得浑身颤抖,她指着跪在地上的柳扶夕,高声斥责:“你火烧裴府,究竟是何意!”
柳扶夕被吓破了胆,瑟缩在地上,什么也说不明白。嘴里念念叨叨的,只一味求情:“饶命、饶我一命。”
其实,柳扶夕真没想过要火烧裴宅。
刚才她在谢绾姝那里吃了瘪,便想着要做些什么,引起裴羡之的关注。
这才想到去后厨帮忙,然后假装烧伤,上演一场让裴羡之同情的戏码。
哪知,那火不受她的控制,一下子就窜上了房顶。
她奋力扑救,也无济于事。那火越烧越旺,直至将整个后宅都燃烧起来。
裴羡之又动了恻隐之心。他上前抱住柳扶夕,
“好了,别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出来,二爷自会替你做主。”
“二爷!”裴袁氏歇斯底里地吼。
“娘亲,你别这样,先把事情了解清楚再说。”裴羡之反而理直气壮。
他扶着柳扶夕站起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哄了好一会儿,才柔声细语地问道:
“现在没有外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地同我讲讲。”
柳扶夕躲在裴羡之的怀里,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之后,将脸埋进裴羡之的怀里,呜呜痛哭,
“奴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家不是故意的,二爷,你信奴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