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一晃,三年任期将满。
这日,一位三年前曾来过清溪县的行商,再次赶着马车进了城。
他看着眼前这条用青石板铺就的、宽阔平整的街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
行人虽衣着依旧朴素,但脸上都带着一种安稳而又充满活力的笑容。
“老哥,这……这还是清溪县吗?”
他向路边一个卖茶水的老汉打听。
“我记得三年前来,这里还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两边都是破旧的铺子啊。”
那老汉自豪地一笑。
“客官,您是好几年没来了吧?”
“自从咱们县来了张青天,这日子,可就一天一个样了。”
如今的清溪县,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副贫瘠凋敝的模样。
曾经淤塞的河道,如今是渠水清清,贯通全境。
曾经荒芜的田地,如今是稻谷金黄,棉田如雪。
百姓的日子,真正是过得红火了起来。
而这一切的改变,所有人都知道,离不开那位年轻的、为民做主的张县丞。
这一日,一支由南阳府派出的“大计”考核队伍,抵达了清溪县。
他们将对知县黄大人和县丞张小山这三年来的政绩,进行最终的评定。
带队的,是知府大人身边的一位心腹幕僚,姓钱。
队伍中,也包括一位王通判举荐的、素来以“严苛”着称的孙主簿。
考核的第一站,便是城外的农田和水利设施。
钱幕僚一行人,站在那高高筑起的、坚固无比的河堤之上,看着那纵横交错、奔流不息的灌溉水渠。
看着那水渠两岸,长势喜人、即将丰收的万顷良田。
他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叹不已。
“黄大人,张县丞,治下有方,功在社稷啊。”
那位孙主簿,却试图挑出些毛病。
他指着一处水碓,皱眉道:“此等奇技淫巧之物,虽能便利一时,却恐让百姓滋生懒惰之心,非圣人教化之道。”
还没等小山回答。
旁边一位正在田里忙活的老农,便大声反驳道。
“这位官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俺们只知道,能让俺们吃饱饭的官,就是好官。能让俺们省力气的法子,就是好法子。”
他这番朴实的话,引得周边的农户们,都纷纷附和。
那孙主簿被抢白得满脸通红,自讨了个没趣。
考核的第二站,是城东的官仓。
当看到那一个个堆得冒尖的、装满了金黄粟米的粮仓时。
考核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再次被深深地撼动了。
他们查阅账目,发现清溪县这三年来,不仅没有再向上级伸手要过一粒赈灾粮。
反而因为农业的大丰收,每年上缴的赋税钱粮,都远超定额。
孙主簿还想从账目上找茬,可他翻了半天,发现这县衙的账册,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复式记账法”。
每一笔进出,都有据可查,互相印证,竟是连一文钱的错漏都找不到。
考核的最后。
钱幕僚对着黄知县和小山,郑重地说道。
“二位大人,此次大计,你们的考评,定是‘上上’之等。”
“下官回到府城,必将此地的真实情况,一字不落地,向知府大人,乃至京城的吏部,如实禀报。”
小山的任期,正式结束了。
他即将卸任,返回南阳府,听候新的任命。
离别的那天,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准备和前来接他的铁牛,乘坐一辆朴素的马车,悄然离去。
可当他的马车,刚刚驶出县衙时。
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那通往城外的长街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成千上万的清溪县百姓,自发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为他们的“青天大老爷”,送行。
他们没有喊什么口号,也没有什么华丽的仪式。
只是静静地,站在街道两旁,用最淳朴、也最真挚的目光,看着那辆缓缓驶来的马车。
许多人的手中,都提着东西。
有提着一篮子新鲜鸡蛋的。
有捧着一双连夜赶制出来的新布鞋的。
还有抱着一捆刚刚打下来、带着阳光味道的稻谷的。
一位白发苍苍的里正,在几位乡绅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
他的手中,高高地举着一柄用上好的竹子和绸缎做成的、巨大的蓝色华盖。
那上面,用白色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数不清的名字。
——万民伞。
“张相公。”
老里正的声音,带着哽咽。
“您是我们清溪县数十万百姓的大恩人。”
“我们……舍不得您走啊。”
“您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都记在心里,也记在了这把伞上。”
“还请相公,务必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
小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快步走下马车,对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对着那一张张淳朴善良的脸庞。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父老乡亲,请起。”
他的眼眶,也湿润了。
“为民做事,本就是小山的分内之职。”
“能与各位乡亲,共同建设好咱们的家园,是小山此生最大的荣幸。”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洪亮起来。
“清溪县的未来,不在我张小山一人身上,而在你们每一个人的手中。”
“只要大家勤劳肯干,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
百姓们,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路。
他们跟在马车的后面,默默地,送了一程又一程。
直到马车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依旧久久不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