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知道吴夫人年下事多,自己也有安排,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告辞——他要去通知徐越初八早上出发,还得跟吴鹏展商量些事。
回到吴鹏展屋里坐下,云新阳才说出顾虑:“按说这几次过山路都平安无事,要出发了不该忐忑,可离日子越近,心里越不安,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要是这次真遇上大股土匪,咱们俩要护着四个人,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总得给他们备些能自保的东西。”
“你是想每人给把刀?”吴鹏展问。
“我也这么想过,可咱们俩面对面杀人都得犹豫,你确定他们能下得去手?”
吴鹏展琢磨着也对:“可后天就要出发了,这么短时间哪能想出万全之策?要说放弃去府学,我又实在不甘心。”
“好歹还有一天时间,先把这事放在心上。”云新阳点头,“我先去通知徐越。”
“你没想着劝劝你表哥,这次别去了?”
云新阳摇头:“没凭没据的事,说了他也不信,反倒让他多想,不如不说。”
吴鹏展想想徐越的性子,也觉得有理,看来只能他俩多费些心思了。
云新阳去了徐家,通知完徐越,又婉拒了姥姥姥爷留饭的热情——他得回家好好琢磨琢磨对策。
一路上,他骑着马慢悠悠往家走,脑子里全是山路遇匪怎么办的事。今天风大,一阵风沙吹过,他没留神眯了眼。揉眼睛的功夫,他忽然灵机一动:要是他们不敢杀人,能不能备些细沙或面粉?到时候撒向土匪面门,让对方眯了眼也好。等走进荒地,看见路边堆着盖房子剩下的石灰,他又改了主意——石灰效果可比沙土面粉强多了,土匪一旦眯眼,可不是揉两下就能好的。
到家吃完午饭,云新阳就跟新昌说了这想法。新昌听了笑:“公子,这法子我熟!我以前当乞丐时,常遇上比我们壮的或团伙欺负人,兜里总揣着几把细灰,关键时候撒出去挺管用,就算对方是老手,也能给咱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那要是把细灰换成石灰,效果是不是更好?”云新阳问。
新昌却摇头:“石灰眯眼伤得重,用这个就太毒辣了。”
“可要是对方是土匪呢?”
“那倒使得,用生石灰粉更厉害。”新昌提醒,“就是撒的时候得小心,别眯了自己的眼。”
云新阳又陷入沉思:撒的时候闭眼,也只能减少石灰入眼的可能,没法保证万无一失,毕竟撒完了还得睁眼,万一灰尘还没散去,很可能迷了自己,还有同伴,总不能一人撒,全体闭眼,还是有可能误伤同伴。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不行。“怎么才能保证绝不眯到自己的眼呢?”他自言自语。
“最好是提前把眼睛蒙上。”新昌也跟着琢磨,“可蒙上眼,又怎么看得见呢?”他抬头瞥见床上的纱布帐子,眼前一亮:“公子,要是能找些做纱帐的布,咱们试试就知道了!”
云新阳点头:“我这就去找娘要!”不一会儿就拿了一大块纱布回来。
新昌撸起袖子:“我蒙上眼试试撒灰!”
云新阳赶紧拦着:“你傻呀?用自己试干嘛?真眯了眼怎么办?”
“那拿谁试?总不能拿狗子试吧?”
“你这呆子,干嘛非得用活物试?”云新阳又气又笑。
这些年,云新阳一年比一年长大,性子也更加稳重,去府学来来回回也跑了几趟,云老二夫妻也没从前那么担心了。徐氏只提前做好他半年要穿的衣服让他带上,云老二也只叮嘱了句“路上小心”,没再执着于相送。
出发那天,云新阳、徐越、吴鹏展三人在吴家门口集合,一起上了云新阳赶来的马车。
这次走山路,运气显然没那么眷顾他们——这天上午,行至一段路最窄、弯道最密、坡度又陡的险段时,遇上了一支商队。前方人喊马嘶,乱成一团,云新阳心里急得发紧,可再急也无济于事:路窄得只能一辆车单行,旁边走人都难,根本没法从商队旁绕过去,只能像蜗牛爬似的跟在后面,一点点往前挪。
赶车的小扣子攥着缰绳,跟身旁的新昌念叨:“这节路虽说难走,可并不算长。要是咱们单车独行,马车就算走不快,顶多半个时辰也能过。可这么磨蹭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我瞧着顶多走了一里多地。”
新昌叹了口气,眉头皱着:“可不是嘛!等挪过这段路,只怕早过了午时,再歇脚吃口东西,今天根本赶不了多少路。今晚说不准还得在山里多宿一夜。”
云新阳听着两人的话,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掀开车窗,抬头望了望天,转头对吴鹏展说:“不如咱们就在这儿找地方停车,提前把午饭吃了,待会儿上去之后就可以直接赶路了,你看如何?”
吴鹏展点头:“行,咱俩下去看看地形。”说着便掀帘下了马车,云新阳也紧随其后。
两人在附近查看了一圈,吴鹏展皱眉道:“这儿停车太险,路面斜得很,稍不留意车就会往后溜,真要出了岔子,怕是车毁马亡。”
“那要不找两块大石头,抵在车轱辘后面,看看能不能稳住?”云新阳提议。
“那就试试。”两人快步下到旁边的斜坡上,各搬来一块沉甸甸的大石,牢牢抵在车轱辘后,马车总算稳稳停住了。
随后众人纷纷下车,喂马的喂马、拾柴的拾柴、生火的生火,不多时便烧好了热水、烤热了饼子。等人和马都吃得肚子溜圆,小扣子准备赶车上路时,云新阳和吴鹏展落在后面,把抵车的大石块搬开,才纵身跳上马车。等追上商队时,前头的队伍估计已上了缓坡,后尾却还在陡坡上艰难爬行。
直到太阳悬在头顶,他们才总算走过了这段最难行的路。前面的路渐渐坡缓路宽,人马的吵嚷声也明显弱了下来。小扣子正准备赶着马车,错过商队,从商队旁慢慢挪过去继续前行,云新阳和吴鹏展却同时竖起了耳朵——林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是人踩过枯叶断枝的动静。
“林子里有人!”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吴鹏展沉声道:“咱们的马车虽然落在最后,可后面的路窄得没法掉头后退,看来只能硬扛了。”
云新阳点头,当即和吴鹏展快步从包袱里翻出细纱布,指挥众人快速折叠好,蒙住口鼻,又给每人递了一小布包生石灰粉:“都拿好了,以防万一,要是情况不妙,只管朝对方的头上扔过去,别犹豫。”随后让徐越和三个书童待在车厢里,把车帘紧紧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