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柳七身体猛地一震,覆盖全身的灰色冰晶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痛苦闷哼。
她身上的生机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被那偏转的寂灭黑气疯狂吞噬。
柳七挺直的脊背佝偻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破碎。
“走!!”祝录老人目眦欲裂,他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那条残腿猛地一蹬脚下凝固的骨原。
噗!
这一次,不再是撕裂,而是彻底的崩碎!
祝录老人残腿膝盖以下,那早已干枯如同老树根的部分,在巨大的力量反震和寂灭气息的侵蚀下,轰然炸裂开来。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无数枯朽的碎片和一道浓郁得化不开、如同实质液体的翠绿光华,如同决堤的生命洪流,猛地喷涌而出!
这光华出现的刹那,那无所不在的寂灭气息都仿佛被这纯粹的生命本源灼烧得微微一滞。
祝录借着这股狂暴的反冲之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拖着一道凄厉的翠绿残影,瞬间掠过那被柳七血芒引偏了少许的寂灭黑气边缘,朝着巨卵悬棺侧后方、一片因巨大撞击而暂时形成的、相对稳定的骨原凹陷冲去。
他残存的半截断腿处,翠绿的生命源液如同喷泉般涌出,又在寂灭气息中飞速蒸发、湮灭,形成一条生命通道。
王川双目赤红,他体内的火之源强行冲破了部分冻结,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左手猛地探出,一把抓住柳七那冰冷僵硬、覆盖着灰色冰晶的手臂!
触手一片刺骨的死寂,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
“给我过来!”王川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丹田气海如被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猛地一拽,将柳七那几乎失去意识的身体狠狠甩向祝录用生命之源开辟出的那条活命通道。
脚下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波动。
王川恰恰踏在了这片刚刚泛起涟漪、尚未重新冻结的死寂骨原之上。
触感,不是坚硬。
是,空的!
如同踩碎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王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甚至来不及惊呼,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空间本身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周围凝固的空气、悬浮的骨屑,都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向下拖拽。
视野瞬间颠倒、扭曲!
头顶那片凝固的巨大的悬棺、祝录爆发出的翠绿光华、柳七的身影……所有景象都在疯狂旋转、远离、缩小。
王川只觉眼前一黑,冰冷刺骨的虚无瞬间包裹全身,仿佛坠入了宇宙最寒冷的深渊。
下坠!无休止的下坠。
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丹田混元鼎之中的火之源,传来一阵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滚烫、都要清晰的悸动。
葬灭地界,实如其名。
比王川想象中可怕的多。
连魂力珠的面还没见到呢?!
王川内心苦涩无比,这叫什么事啊。
原本以为有祝录老人带路,路途不会有事呢。
偏生路上就发生了很多祝录老人“掘墓”一辈子,也未曾遇到的光景。
祝二也不仗义,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七姐应该没事吧。
自己会坠向何地?
冰冷。死寂。虚无。
王川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永冻深渊的顽石,在绝对的无光无声中无止境地下坠。
时间失去了刻度,空间失去了边界。
初遇青面道人时,也曾有过类似的坠落感。
不过那时有龙虎山的赵南乔和小玉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下坠感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王川重重摔落。
浑身骨头仿佛全部断掉了一样。
这种刺痛,很久没有过了。
混元罡气,在此地如同虚设,命令星域也无法展开。
这折叠空间,就像是巨大的,复杂到极点的领域。
王川双脚并未踏上实地,而是陷入了一种粘稠、滞涩的触感之中,如同踩进了冰冷凝固的油膏。
那股无处不在、冻结灵魂的寂灭气息并未消散,只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沉,仿佛沉淀在这片空间的每一寸“物质”里。
王川猛地睁开眼,瞳孔瞬间适应了此地的幽暗。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的无底深渊,而是一处,被强行折叠、压缩出的巨大空间夹层。
头顶,没有混沌,没有悬棺。
只有一片扭曲、凝固的惨白色“天穹”。
那并非天空,而是由无数层叠挤压、相互嵌合的巨大骨板构成,如同巨兽腹腔内凝固的肋排穹顶。
惨白的骨面上布满了暗沉污浊的符文刻痕,散发着微弱却恒久的幽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惨淡阴森。
骨穹极高,又仿佛触手可及,巨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脚下,也非骨原,而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东西。
那是一片仿佛由无数破碎的棺木、扭曲的金属构件、以及无法辨认的矿物碎块被强行碾碎、搅拌、最后在巨大压力下重新塑形而成的“地面”。
整体呈现出一种污浊的暗灰色泽,冰冷坚硬,表面布满坑洼和凝固的漩涡纹路,散发着浓烈的腐朽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死亡气息。
这便是那粘稠滞涩感的来源。
空间的边界模糊不清,被一层层缓慢蠕动、如同活物内脏壁般的惨白空间褶皱所包裹,每一次蠕动都带来令人牙酸的、源自虚空深处的摩擦声。
怪不得祝录老人总是提醒向前看,前方才有生机。
旁边岔路,几乎都是绝路。
也不知祝录老人和柳七怎样了,王川迅速收回思绪,仔细打量周遭环境。
在这片死寂、压抑、如同巨大墓穴胃囊的空间中央,景象却让王川的心脏骤然缩紧。
一座巨大无比、形制古拙的祭坛,由同样的暗灰色凝固物质堆砌而成,占据了这片折叠空间的绝对核心。
祭坛呈圆形,分作数层,层层收缩,每一层边缘都雕刻着巨大而扭曲的、与头顶骨穹相似的符文,只是线条更加粗粝蛮荒,散发着更加古老、更加暴戾的气息。
祭坛之上,并非供奉神只的雕像。
那里,静静地悬浮着一口……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