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也想问一问钟夫人,”温鹤明冷笑,“此人与魔修勾结,意图谋害钟婉钟娘子。被我玄门弟子抓了个现行。”
说着他毫不留情地拽着麻子脸的头发逼他抬起头:“你当时跟我们交代了什么,你现在再交代一遍。”
“是、是钟老爷指使我干的!”麻子脸大叫,“冤有头债有主,小姐、小姐不是我害的啊!我当时只是按着老爷的吩咐去看看她有没有咽气而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么吵。”钟启明皱着眉头跨过门槛,骤然听了麻子脸的话,心中不由得一紧,随即大怒,“王麻脸,我们钟府供你吃供你喝,没想到你竟敢私通魔族!来人,把他给本官拿下!”
芝麻大点儿的小官现在也仗着这头衔耍起威风来了。玉韶嗤笑,转过头再看钟婉,却是一脸郁郁寡欢之像。
“怎么了?”玉韶安慰道,“放心,如今证据确凿,他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钟婉摇摇头:“不是这个,”她犹豫半晌,“玉姐姐,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接受我爹的药铺?我爹常说商人生性狡诈,我这样的人去经商,怕是要被吃个骨头都不剩。就比如我堂叔,我之前见的时候,根本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姐姐,你说如果以后我经商的时候碰到这样的人也没看出来该怎么办?”
这话玉韶一下子想不出来怎么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钟婉性格温柔善良,待人以诚。乍看之下,这样的性格确实不适合经商。可有着这样秉性的商人却是最让人放心的。
“都说‘见微知着’,又说‘日久见人心’,”玉韶想了想,“虚伪的人总会在一些细微之处流露出违和感,你只要不轻信旁人,再多多观察,基本上都能看出来的。而且遇到过你叔父这样的人,以后你不论做什么都会更有戒备心的。况且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难道钟娘子打算现在就放弃?”
“姐姐说得对,”钟婉也笑,“是我多想了。”
楼下,街道上来往行人都聚集在钟府门前,要好生瞧一瞧这难得一见的热闹。
只见那钟启明话音刚落,旁边一众家丁都拎着棍棒上前,在温鹤明与钟凌川二人周围成合围之势。
“钟大人好大的威风,”温鹤明笑道,“此人私通魔族,合该交由玄门审理。更何况钟大人没听他说的是什么吗?钟大人,他说这幕后指使之人,是你。难不成钟大人想贼喊捉贼?”
此言一出,四周围观之人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派胡言!”钟启明气红了脸,上前朗声道,“仙长,这王麻脸恩将仇报,污蔑在下,还望仙长还在下一个清白才是!”
“是不是污蔑钟大人空口白牙说了可不算,”后面的钟凌川将那魔修往钟启明跟前一丢,“说说吧,当初你是怎么抓到钟婉的?”
魔修哆哆嗦嗦将事情全都说了,指着钟启明道:“就是此人,我以钟家家业相诱,他思量片刻就应下了。也是他把钟婉带到桃花庵去的。”
“血口喷人!”钟启明骂道,“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腌臜货,竟敢如此污蔑本官!小婉,分明就好端端在我们钟府!”
“叔父,是吗?”
话音刚落,人群里就传来一阵喧嚷,一道尚有些稚嫩的女声传来,清清楚楚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钟婉一身染血素衣,弱柳扶风,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她捂着心口咳嗽了几声,慢慢走到人群前面,开口道:“可我记得,这些日子我都是在那魔族设在桃花庵的结界里度过的,”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钟启贤,“而最开始,是叔父你告诉我,你在桃花庵见到了我父亲、带我过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小婉,”钟启明深知自己一旦承认就全都完了,深深吸了口气,装作一副悲痛模样,“你得了失心疯,不知又见着什么了。我是你亲叔父,怎会害你?”
一旁的钟夫人虽不明状况,仍大着胆子出来帮腔:“就是啊,我们一向好吃好喝待着小婉,可她得了失心疯,又不晓得被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修士利用,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污蔑我们,实在是叫人寒心呐!”
“还真是会颠倒黑白,”后面的钟凌川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呼出一口气,“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众人一时间又立场各异,有帮这个的,也有帮那个的。但与钟家熟识的街坊却开口道:“钟娘子我是认得的,从来不是个瞎说的人。”
开书画铺子的如娘子也笑:“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钟夫人还花了大笔银钱来我铺子里买书画古籍。都说钟大人为官清廉,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这么多银钱。”
“叔父说我得了失心疯,恐怕我再怎么不承认也是无用,”钟婉不急不缓开口,“失心疯这种病不好说,但铺子里的账本、府里新置的器具、新买来的丫鬟小厮都是实打实的,这些东西按照星月城的物价,没个一千中品灵石根本下不来。可据我所知,叔父的月奉至多四颗中品灵石。”
“便是钟大人不吃不喝,也得攒个二百五十年,”有人惊道,“这要么是贪了人家的家产,要么是贪了朝廷的银钱,蠹虫啊!”
钟启明面色惨白,他原以为钟婉回不来才敢如此,可谁知道……
忽地,人群里不知有谁高喊一声:“钦差大人到了!”
钦差早在人群外头听完了整场风波,板着脸冷声道:“来人,卸下钟启明的官帽,将他革职查办!”
众人齐齐叫好,一场闹剧就这么卸下帷幕。钟婉站在门前转头往客栈三楼望去,只见玉韶站在窗边朝她笑笑。钟婉方才明白过来,这朝堂钦差便是玉韶掐准时机请过来的。
……
次日,天刚蒙蒙亮,玉韶一行人就打算御剑离开星月城。谁知玉韶刚出了客栈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玉姐姐,玉姐姐,”她回过头,见廖秋双拉着钟婉匆匆跑过来,钟婉连发髻都跑散了,玉韶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们来送送你们,”钟婉道,“玉姐姐,你们连走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都没来得及给你们践行。”
“践行就不必了,我们这次急着回去,落叶城里还有许多染了怪病的人要救。”
“那刚好我可以帮忙啊,”钟婉急忙摘下腰间一枚玉佩,“玉姐姐,如果你们要买药材,就来我们钟家铺子,我给你打八折,不,五折。”
“还有这个,”旁边的廖秋双也开口道,“我和小婉做了好久才做出来的。”说着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一捧精巧异常的折纸花塞到玉韶手里:“玉姐姐,送给你,祝你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日头渐渐升起来,地上的露水慢慢退去。玉韶抚摸着手里的花束,似乎这脆弱又柔软的触感慢慢将她拉回了实处。
她冲她们挥挥手,身影消失在云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