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贺烽端详着眼前这一众人,他们脸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傲慢,几乎要将他胸中的杀意点燃!
但他清楚,杀人不过头点地,真正难的,是收服人心……
贺烽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周遭的百姓,已经越聚越多,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无德?”
贺烽已经没耐心再与他们纠缠,他低哼一声,嗓音虽不响亮,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凛冽杀气,这杀气如寒风般骤然在人群中荡开!
这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的一刻,周文渊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贺烽眼神如刀,凌冽的让众人不敢与之对视
……
贺烽扫视在场的所有人,缓缓开口道:
“本王来告诉你,什么是德!”
“临阵能制胜,不让将士白白送死,这是德!”
“治国能安民,不让百姓饥寒交迫,这是德!”
贺烽目光灼灼,紧紧锁住周文渊:
“你们口中的德,可是这样的德?至于那些只会坐而论道、大言欺人,装模作样、清谈误国,对家国百姓毫无实惠的伪君子……”
他语气一顿,斩钉截铁道:
“也许别的朝廷用得着,但我镇朔军麾下,绝不养这等闲人!我要的,是能治国用兵、平定乱世的实干之才!”
……
话音落下,整条街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三四个呼吸间,不知哪个百姓如晴天霹雳般喊出一声“好!”
一瞬间,整条街沸腾了!
“好!”
“说得好!!”
“王爷英明!”
“就该这样!”
“好——!!!”
凡是听见贺烽这番话的百姓,此刻都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即便是从前的旧主,也从未如此看重实务,体恤民生!
贺烽的话,说进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那不是对权力的奉承,而是发自肺腑的认同
因为他所说的,正是百姓心中最朴素的所想,是天道人心之所向!
……
贺烽抬手朝人群挥了挥,安抚激动的人群,
他随即转过身,不再理会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周文渊,对李锐武下令:
“传令安西都督府,即日张贴招贤榜!不论胡汉,凡通晓政务、精于匠作、善算学、有才识者,皆可至兴庆府应试,”
“我亲自主持,量才录用,唯才是举,不问出身,不究虚名!”
“领命!”
李锐武高声应道,这一嗓子不仅为接令,更是对那群儒生无形的震慑,
他不屑地扫了一眼那群失魂落魄的读书人……
贺烽一扯缰绳,不再多看他们一眼,在一众亲卫簇拥下继续策马前行,
只留下那群儒生僵立原地,如遭霜打,先前的气焰荡然无存,
人潮中,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眼中含泪,低声喃喃:
“苍天有眼啊……这才是真正的明主……”
他身旁的农妇紧抱着孩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怀里的孩子虽不懂事,却也学着众人挥舞小手,
更远处,几名穿着粗布短打的工匠互相拍着肩膀,一人感慨道:
“王爷懂我们!这世道,手艺人也能有出路了!”
这话说得几人眼眶发热,他们世代为匠,何曾听过“精于匠作”与“通晓政务”并列的看重?
沸腾的人声如热浪般蔓延,前排百姓不自觉地向前涌动,又被亲卫们温和地拦回,
那群拦路的儒生中,一个青年挣脱同伴拉扯,朝着贺烽远去的背影深深作揖,久久未起……
……
回到偏殿,贺烽将一应事务逐一安排妥当,才略松一口气,
不多时,亲卫入内禀报:
“王爷,周先生到了……”
贺烽闻言,神色顿时一肃,
“快请!”
他边说边从主座起身,快步走到厅中整理衣襟,
亲卫躬身引着一位老者入内,人还未至跟前,贺烽已一揖到地:
“周老先生,辛苦您了!”
“哎……王爷言重了,老朽一介布衣,能略尽绵力,为安民立命做些实事,是我等的荣幸!”
“老先生客气了,先生劳苦功高,您可知道,今天这一出闹剧,胜过千言!”
“也许您不信,但就今天这一道消息传遍四海,其功效能比得上十万干吏,辛苦一年之功!”
“哈哈哈哈哈……”
老者爽朗的开怀大笑,能看得出来,能为百姓做些事,他心悦诚服!
“王爷言重了,也亏了王爷能想出来这么简单易用的法子!大道至简呐!大道至简呐……”
“老先生请上座,看茶!”
……
一旁侍立的亲卫见贺烽如此恭敬,对老者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对老者也是几近恭谦之能色的侍候着
不多时,李锐武处理完军务,欲入殿复命,却被亲卫拦在门外:
“将军,王爷有客,”
李锐武会意,正要转身离开,却在不经意间瞥见殿内老者的侧脸——
这人……不就是白天街上那个腐儒??!
……
仅是次日,贺烽“唯才是举”的招贤令,伴随着他与腐儒当街辩论的轶事,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传遍兴庆府,并向着西夏故地各州县扩散而去!
这招贤令,在镇朔军治下的区域里,如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大浪!
传统的儒生们觉得备受侮辱,认为贺烽重术轻道,是舍本逐末,
甚至有人私下痛骂其为暴戾之徒,不通教化的武夫,
许多自诩清高的文人选择了观望,或者紧闭门户,以示不与俗流同伍,
……
然而,这道命令却精准的点燃了另一类人的希望!
那些精通算术,却因出身商贾而备受歧视的,那些熟读律法,却因不是科举正途,而不得重用的,那些善于营造,精通水利工巧的工匠……
甚至一些对农耕畜牧有独到经验的老农……
这些过去在等级森严,讲究出身门第的社会里难以出头的人,均在这一席招贤令中看到了晋身的机会!
招贤榜张贴出的短短几日内,安西都督府门前便排起了长队,
前来应试者形形色色,有衣衫褴褛但目光炯炯的汉人青年,有穿着党项服饰,带着图纸模型的匠人,也有操着吐蕃口音,声称熟悉高原牧场的部落子民……
贺烽对此极为重视,亲自参与了最初筛选,他问的问题也极为实际:
“若遇春旱,怎么调配有限水源,保庄稼禾苗”
“大军远征,粮草转运,如何计算损耗,安排民夫轮替最省时省力”
“此城防图纸,此处马面与角楼间距,有什么疏漏……”
“西夏旧律中,关于部落草场纠纷,何种条款最易引发械斗……”
……
这些面试问题,让那些只会背诵经义的儒生哑口无言,
却让许多“旁门左道”的人才眼睛发亮,侃侃而谈!
贺烽不拘一格,只要确有实学,见解独到,便当场录用!
录用的人之中,量才而用,有学而缺乏经验的派往各处见习,有实际经验的委以具体事务……
这一举措,极大地充实了安西都督府下属各机构的执政能力,
许多过去因官员不熟悉本地情况而推进缓慢的政令,在这些新晋人才的助力下,变得顺畅起来,
尤其是户籍清理,田亩丈量,税赋核算等繁琐事务,效率显着提升!
……
李御看着手中一份份由新吏员整理出的清晰报表,由衷的叹服:
“王爷此法,虽惊世骇俗,然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这样的实干之才,一个人胜过十个空谈的腐儒!”
贺烽正伏案查看一份关于黄河沿岸水利设施的修复方案,头也不抬地道:
“乱世用重典,亦需用实才,空谈误国,实干兴邦,记住这个道理……对了,金人和南朝那边,有什么动静?”
李御收敛神色,回道:
“细作回报,金人完颜宗翰确已加派了大量探子潜入我境,主要打探我军布防,粮草储备以及……王爷您与南朝的关系”
“另外,我们的人发现,有身份不明者试图接触被软禁的李仁忠,已被我们的人严密监控!”
“至于南朝……”
李御顿了顿:
“建炎朝廷的使者已过散关,不日将抵达兴庆府,据汴梁旧线传来的消息,此次使者以礼部侍郎戚琼为首,副使为枢密院承旨王渊,观其人员组成,恐来者不善,”
贺烽放下手中的方案,嘴角泛起一丝冷意:
“赵构和他那帮臣子,自己江山半壁都坐不稳,倒有闲心来管咱的事?”
贺烽稍加思索:
“也罢,就让他们来,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了如指掌,”
“领命!”
李御肃然应道,
贺烽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都督府外熙攘的人群,
招贤纳士,只是内部整合的一步,他知道那些环伺的强敌不会看着他一步步做大,
外部的风雨已然迫近,他必须在这有限的平静期内,更快地充实自己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