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手指悬在主机电源键上方,指尖那滴血迟迟没落下去。她忽然偏头,视线掠过满屋飘动的样衣,落在角落那个蒙尘的衣架上。那件民国风黑缎旗袍,正微微晃着,像有人刚碰过它。
“不对。”她低声道,“源头不在电脑里。”
花自谦立刻反应过来,袖口一抖,最后一段蜀锦铺向前方地面,三尺之内黑丝退散,织物焦裂的气味腾起。他一把将苏曼曼拽到身侧:“你说哪?”
“那边。”她指向衣架,声音压得极低,“那件旗袍……它在吸。”
话音未落,整排人台模特突然同步转身,手臂齐齐抬起,指向他们。裙摆下的黑丝如藤蔓暴起,朝两人脚踝缠来。花自谦冷哼一声,金蛇缠丝手疾出,三缕气劲化作无形丝线,在空中划出“断”字轨迹——啪!所有扑来的黑丝应声而断,缩回墙缝。
“走!”他推了苏曼曼一把。
她冲向衣架,途中左手划地,血线勾出半幅《璇玑图》,黑丝震颤片刻,攻势停滞。就在她指尖触到旗袍的一瞬,眼前景象骤变——
月蚀当空,染缸翻滚,黑红布汤冒着泡。一个穿同款旗袍的女人背影立于缸边,风吹起她的发,她回头,眉眼与苏曼曼七分相似。下一秒,她纵身跃入。
画面消失。
苏曼曼踉跄一步,扶住衣架才站稳。她喘了口气:“是我……上一世的东西。”
花自谦已经跟上来,盯着旗袍领口那圈暗纹:“它不止是遗物。”
他抬手按上布料,天衣无缝诀运转,指尖顺着针脚逆向追溯。一秒,两秒——他的眉头猛地锁死。
“不是人绣的。”他说,“这纹路,是神识刻的。”
苏曼曼立刻明白他在说什么:“封印术?”
“嗯。”花自谦收回手,语气沉了下来,“而且是活的。它在呼吸,和外面那些黑丝一个频率。”
他绕到旗袍背面,指腹抚过内衬某处几乎看不见的结点:“这儿有个符阵,微型的,但结构完整。每一针都卡在天地经纬的节点上,普通人拿放大镜都看不出破绽。”
苏曼曼眯眼:“你是说……初代织女?”
“只有她会用针脚布天道局。”花自谦点头,“但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是‘双生’的那种——一主一副,互为锚点。现在主封印在星盘碎片上,副的……就藏在这儿。”
空气凝了一瞬。
“所以外面那些黑丝疯长,是因为主封印被我们封了,副封印开始失衡?”苏曼曼问。
“对。”花自谦盯着旗袍,“它本来是用来镇压什么的,结果现在反成导火索。每一条爬出去的黑丝,都是这封印在泄压。”
苏曼曼沉默几秒,忽然冷笑:“难怪刚才那假我让我删数据。它不怕我毁电脑,怕我碰这件衣服。”
“它知道这是钥匙。”花自谦目光锐利起来,“谁动它,谁就等于启动解除程序。”
“那咱们现在算不算已经启动了?”
“不算。”他摇头,“只是发现了它。真正的触发,得双人合术,还得见血。”
苏曼曼挑眉:“你懂这么多,是不是以前偷看过《天工秘录》?”
“我看的是《VoGUE》古籍版。”花自谦一本正经,“上面说,顶级设计师都得会点封印术,不然镇不住高定气场。”
她嗤笑一声,抬手就要去解旗袍扣子。
“别!”花自谦一把拦住,“你现在动它,等于往崩塌的堤坝上砸锤子。封印一旦彻底破裂,溢出的能量够把整个城区变成丝茧。”
她收手,皱眉:“那怎么办?放着不管?等它自己炸?”
“不。”花自谦从乾坤袖里摸出个青瓷小瓶,倒出一粒泛着银光的丝丸,“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静脉丹’,能让丝绸制品进入休眠状态。先给它封个口,拖时间。”
他指尖捏碎丝丸,银粉洒在旗袍肩头,瞬间渗入布料。原本微微起伏的缎面渐渐平静,连那股若有若无的吸力也消失了。
“有效。”苏曼曼松了口气。
“暂时。”花自谦收起空瓶,“撑不了三天。这东西就像定时炸弹,拆错了,全城陪葬。”
苏曼曼盯着旗袍,忽然道:“你说……它为什么选这件?”
“因为是你穿过的。”花自谦看着她,“也是你死过的。沾了执念,就成了最好的共鸣器。”
她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抚过旗袍下摆。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染缸里的血浪,听见风中飘来的戏腔。
花自谦察觉到她情绪波动,轻咳两声:“要不咱先撤?叫七姑来看看?她当年给你缝嫁衣,说不定知道点内幕。”
“别。”苏曼曼摇头,“七姑只收眼泪和指甲,我现在流不出泪,也不想剪指甲。再说——”她顿了顿,“这事不能让外人插手。这是我的劫,得我自己解。”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没再劝。
他转而蹲下,检查旗袍底部的绣线。忽然,他手指一顿。
“等等。”他低声说,“这里有点怪。”
“怎么?”
“这针脚……被人改过。”他指着内衬边缘一处极细的接续点,“你看这转折,力度不一致,像是后来补的。而且用的不是神丝,是凡线。”
苏曼曼凑近看:“谁会动这种东西?”
“不知道。”花自谦眯眼,“但改动的人,懂封印术。这一针,是为了延缓爆发。”
“好心?”
“不好说。”他摇头,“也可能是为了多拖几天,等某个时机。”
两人同时沉默。
窗外,城市依旧被黑丝覆盖。远处一栋写字楼的外墙,正缓缓浮现出巨大的走马灯影像——依旧是苏曼曼的脸,但这次她穿着从未发布过的新款高定,裙摆由无数细密黑丝编织而成,随风摆动时,像在呼吸。
“它在试版本。”苏曼曼冷笑,“等用户反馈好了,就上线正式款。”
“那你得给它差评。”花自谦站起身,“顺便告诉它,盗图是要坐牢的。”
她瞥他一眼:“你直播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把‘盗图’说成‘窃取战甲设计蓝图’?上次弹幕都在刷‘这主播是军迷吧’。”
“那是专业术语。”他理直气壮,“罗袜即护腿甲,黑丝乃防御层,你不懂。”
“闭嘴。”她懒得争,低头继续研究旗袍,“现在问题是,这封印不能留,也不能直接拆。得找个中间法子。”
花自谦摸着下巴:“要不……咱们骗它?”
“骗?”
“对。”他眼睛亮了,“让它以为封印还在,其实咱们偷偷改结构。就像改装修图纸,外表看着没变,里面水电全重排。”
苏曼曼愣了两秒,忽然笑了:“你这脑子,真是首富家教出来的。”
“那是。”他得意,“我爷爷说过,做生意最高境界,就是让对手以为赢了,其实已经被掏空。”
她点头:“行,那就演一场。但演技得过关——这可是骗天道规则。”
“你负责织,我负责缝。”花自谦拍板,“咱们一个画图,一个施工。它要的是封印完整,我们就给它‘完整’的假象。”
苏曼曼深吸一口气,抬手咬破指尖。
血珠滴落,触到旗袍瞬间,整件衣服猛然一震,内衬符阵微光闪现,似有警觉。花自谦立刻打出一道气劲,压住波动。
“快。”他说,“它醒了。”
苏曼曼不理他,专注凝血成线,在旗袍表面虚画一道逆纹。血线未成,忽听门外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大楼总闸,被人从外部切断。
室内灯光熄灭。
唯有旗袍内衬,浮起一圈幽蓝微光,像心跳般,一下,一下,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