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流从碎裂的晶体中涌出,像无数条细小的银蛇钻向苏曼曼。她瞳孔骤缩,黑丝猛地绷直,腿环嗡鸣作响,整条右腿仿佛被火线缠绕,灼痛顺着经脉直冲脑门。
“别硬扛!”花自谦一把扑上前,点妆笔在眉心一点,指尖迅速抹过她脚踝,低喝:“天衣无缝,收!”
黑丝抽搐了一下,缓缓回落,但仍泛着微光,像是刚从雷暴里捞出来。
苏曼曼咬牙撑住意识,喉咙里滚出一句:“让我看……我要知道她是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光流轰然灌入她的太阳穴。
画面炸开——
云层裂开一道口子,仙宫倾塌,一位女子被剥去霞衣,金针穿骨,从九重天坠下。她手中紧攥一缕黑丝,临落地前,将丝线打入自己转世的胎魂。
再闪——
明朝深巷,暴雨如注。一名绣娘跪在泥水里,怀里抱着半块玉佩,血泪滴在并蒂莲纹上,嘶声念着:“若有来世,愿你我不再相逢,只求一眼。”
最后一幕——
民国戏台燃尽,焦木堆中,一只手从灰烬里伸出,指尖勾着一条烧了一半的黑丝袜边,轻轻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苏曼曼闷哼一声,额头撞在花自谦肩上,鼻尖渗出血丝。
“够了!”他抬手抹掉她眼角溢出的血泪,声音发紧,“再看下去你会疯的。”
她却猛地抬头,眼神空茫又清醒:“那不是幻象……那是我死过三次的记忆。”
机甲外壳开始龟裂,金属板片片剥落,露出内核深处一具盘坐的遗骸。骨骼泛着青灰光泽,像是用玉石雕成,周身缠满黑金丝线,层层叠叠,如同茧蛹。
花自谦扶着她站起来,左肩伤口又被震裂,血顺着胳膊往下淌。
“里面那个……是初代织女?”
“是我的源头。”苏曼曼喃喃,“也是我的终点。”
她一步步走向遗骸,黑丝自动舒展,像认主般轻轻拂过那些封裹的丝线。就在触碰的刹那,丝线如遇烈焰,无声退散。
遗骸右手紧握,掌心露出半块玉佩的一角。
她伸手去取,指尖刚碰到,玉面突然浮现一行字:此心已许,生死同契。
“这……这是我保险柜里的那块。”她呼吸一滞,“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本来就不该拥有它。”花自谦站在她身后,声音低哑,“它是信物,不是收藏品。”
她回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他没答,只是从胸口掏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残片,边缘磨损严重,但正面一个“聘”字依旧清晰。
“三年前在潘家园地摊捡的。”他扯了扯嘴角,“老板说这是‘冥婚定情物’,劝我别买。我说,反正我也没人要,不如娶个鬼媳妇省心。”
苏曼曼瞪他一眼,可眼眶却红了。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点头。
她将自己那半块贴在心口,黑丝缓缓缠绕其上,血珠顺着手腕滑落,渗进玉缝。他割开掌心,血滴在自己的半块上,低声念道:“三世寻你,不怕封印,不怕天谴,不怕你嘴硬。”
两块玉佩靠近时,空气猛地扭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有无形之力在阻止它们合二为一。
“再来。”他咬牙,再次用力。
咔——
轻响如冰裂。
玉佩嵌合的瞬间,空中浮现出一张泛黄的纸页,边缘焦黑,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上面写着几行墨字:
立婚书人花承远,字子修,大明洪武三十一年七月初七,于金陵绣坊外槐树下,与苏挽云缔结鸳盟。
誓曰:生不同衾死同穴,魂不散,魄不灭,三世轮回,必续此缘。
若有违者,天地共戮,神鬼同诛。
苏曼曼盯着那名字,手指微微发抖:“苏挽云……是我的本名。”
“花承远……是我族谱上失踪的先祖。”花自谦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原来我们不是孽缘,是早就拜过天地的。”
婚书光影缓缓旋转,最后定格在签名处——两枚指印并列,一枚沾着朱砂,一枚带着血痕。
她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涩:“所以白莲儿恨的从来不是我,是命运让她成了那个没等到迎亲队伍的新娘。”
“可她不知道。”花自谦看着婚书,“那一夜,迎亲的轿子确实到了,但她已经被官兵抓走。我先祖守在槐树下,等到天亮,最后把婚书烧了,埋在树根下。”
“那现在这块玉佩……是怎么回事?”
“有人挖出了婚书灰烬,炼成了信物。”他抬头看向遗骸,“初代织女,大概是想让我们自己找回真相。”
苏曼曼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将黑丝从腿环解下,轻轻覆在遗骸额前。丝线如活物般游走一圈,最终在她指尖凝成一朵小小的并蒂莲。
“谢谢您。”她轻声说,“替我保管了这么久。”
遗骸微微一颤,眼窝处竟滚出一滴晶莹液体,落在玉佩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整座机甲彻底静止。
能量流归于平稳,四周只剩下玉佩微光和婚书投影交叠的影子。花自谦靠在断裂的控制柱旁,脸色苍白,冷汗浸透后背。
“接下来呢?”她问。
“等。”他说,“等系统重启,或者等下一个想拿玉佩的人找上门。”
她瞥他一眼:“你就这么笃定不会再出事?”
“不出事才奇怪。”他咧嘴一笑,牵动伤口,疼得龇牙,“但至少现在,我知道挡在你前面不是执念,是约定。”
她低头看着合璧的玉佩,指尖抚过“聘”字,忽然说:“你说……如果我们早两百年相遇,会不会少死几次?”
“那可不一定。”他咳嗽两声,“明朝你要是敢嫁我,咱俩坟头草都三丈高了。民国更不行,班主那把火就是教训——爱情不能公开,就得烧干净。”
“所以现世这一回,是唯一能活下来的局?”
“对。”他认真看她,“因为我们这次,不只是相爱,还知道了为什么非爱不可。”
她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
并蒂莲护体光再度浮现,比之前更稳,更亮。
就在这时,婚书光影忽然抖动了一下。
原本焦黑的边角开始褪色,露出背面一行从未显现的小字:
附契:若第三世仍未圆房,婚约自动转为阴婚,双方永世不得投生人道。
苏曼曼猛地抬头:“等等,这上面写啥?”
花自谦眯眼凑近:“哪一段?”
她指着那行字,声音有点发虚:“就是……后面加的那个条款。”
他看清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