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淬和岳飞等人躲在茅山休整,以避金军锋芒。金兀术可没闲着,占领建康后,便立刻分派诸将扫荡周边州县,同时,亲率大军直扑广德军。
临安行宫。
几个太监和宫女正在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碗碟,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了。
官家从早上开始,就粒米未进。像得了疯癫病一样,一会摔摔打打,一会伏案痛哭,一会捶胸顿足,一会又目光呆滞喃喃自语。
突然,赵构大喝一声道:“去把吕颐浩给我叫来!”吓得一个宫女“呀”的轻呼一声,手一哆嗦,如葱般的手指被碗碟破口划出一道血痕,登时美目里泛起了一层水雾,慌张的抬头看了一眼年轻的官家,只见赵构披头散发,状若疯癫,双目赤红,正双手捏着案几边缘浑身颤抖,手指因太过用力而显得发白。宫女不敢多看,赶紧低着头拿起簸箕,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久,吕颐浩便来到了门前,迟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不知官家唤老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赵构这时虽然已经平静了许多,但激动发泄之后的声音还是略有颤抖:“吕卿家,杜充这贼居然投降了金人,真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吕颐浩道:“杜充身负官家厚恩,提点诸路军马,却不思杀敌报国,反而贪生怕死,丧城失地不说,竟卖国投敌,实在是令人发指。臣已将其家眷全部锁拿,听候官家发落。”
赵构犹自恨恨道:“朕是对他不好吗?从一介平民得升相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会想到去投敌?实在是太可恨了!”
呆了半晌,赵构猛的一拍书案,大叫道:“全家流放!流放!”
于是杜充被罢官夺爵,几个儿子杜嵩、杜岩、杜崐和女婿韩汝被流放广州。府内女眷则全部发卖为奴!
想想这杜充也是够自私的,好友唐佐的一封来信,一句“效仿张邦昌事”的空头许诺,便让他忘记了祖宗、忘记了官家的信任、忘记了临安城中还有一家老小,只顾着自己那点私欲,其他啥都不顾了!也许杜充想着将来当了皇帝,想要啥没有,还能少了老婆孩子?
苗刘兵变后,吕颐浩就深得赵构信任,尽管赵构对杜充大加封赏,却也只是右相,吕颐浩为左相,左比右大。赵构去临安前,吕颐浩主动申请留守建康,可赵构一句“朕怎么能离得开吕卿”,就把吕颐浩带在了身边,却把杜充留在建康驻守,这份失落大概也是让杜充懈怠军政以至于投降金国的诱因之一吧。现在赵构颇为倚重的杜充也降金了,吕颐浩就成了赵构心中那最后的一根稻草。
赵构对吕颐浩说道:“如今金军已破建康,直入广德军,进逼湖州,形势严峻,不知吕卿有何良策?”
吕颐浩走到与图前看了看,担忧道:“湖州离临安只有两百余里,可韩太尉的水师目前还在江阴,金军破建康后,从西面攻我临安,实际上已经绕开了韩太尉的防线,就算韩太尉星夜来援,恐怕也来不及了。杜充投敌,其下数万军马四处溃散,临安已无可用之兵。如今之计,不如……”
赵构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幽幽叹道:“朕自应天府登基以来,竟不得一日安宁,被金军追的东奔西跑,狼奔豕突,军将竟无一人可以信任依靠!”
吕颐浩慌忙看了看门外,轻声道:“官家慎言,如今局势艰难,外敌当前,正是需要这些武将们报效圣恩之时,殷鉴不远,官家万万不可有此寒心之语啊!”
赵构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苗刘兵变给他造成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于是点点头道:“吕卿所言极是,是朕焦急心乱而胡言乱语了。就依吕卿之计,快去准备吧,我们尽早离开临安!”
吕颐浩心想,我还没说要走呢,官家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赵构当皇帝以来,别的没学会,逃跑倒是熟练至极,本来好好的一个热血王爷,硬是被追的毫无脾气,胆小如鼠了!
吕颐浩道:“如果从陆路撤离,如遇山险,粮运万一不及时,容易造成军变。目前金军既然已经渡江,必然会派轻骑追击,风险较大。如果我们乘海舟以避敌,只要登船,敌骑就拿我们无可奈何。金军大多是骑兵,必不熟悉乘舟水战,加上江浙一带气候湿热,不适合北兵久留。依臣之见,官家可暂时放弃临安,暂避锋芒,等金兵北归后,再回来也不迟。正所谓,彼出我入,彼入我出,甚合兵法之道。”
赵构点头称是:“就依吕卿所言。”
刘锜如果在这里,一定会对吕颐浩伸出大拇指,这一番话居然暗合后世伟人的游击战精髓,尽管吕颐浩仅仅是为了把赵构的逃跑说的清新脱俗一点。
吕颐浩手指在与图上轻轻点在一个位置,果断地说道:“我们直接去明州,官家。浙东制置使张俊此时正在明州布防,此人能征善战,颇为骁勇。另外,明州靠海,随时可以登船出海,让金军无法追击!不过……”吕颐浩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此去明州,应轻车简从,不如让文武百官分散开来自行前往。”
赵构想了想,摇头道:“朝廷初定,如果各自散去,定会人心惶惶,朕觉得还是大家一起同去为好。”
吕颐浩想了想,觉得官家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便不再多说。
金兀术大军占领建康后,先扫荡了广德军,然后进逼湖州。
湖州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主官,本在此驻扎的韩世忠麾下的一部骑兵也在不久前跟着主力退往江阴去了,而朝廷不久前任命的湖州知州赵明诚又在赴任途中生病,没挺过去,死了!湖州无人主事,军民四散而逃,金军不战而下。这赵明诚可能大家不太熟悉,可他老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女词人——李清照!
刚拿下湖州,根本不多做停留,金兀术便率军直扑临安。
击溃几小股抵抗的零散宋军后,建炎三年十二月十五日,金兀术攻陷临安,这个赵构心中期盼的“临时安宁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