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张面孔，苏明月有些印象。
几天前，他们带着三支番号前所未闻的部队，出现在了江城外围，声称奉总司令的命令前来报到。
苏明月从不过问陆沉渊的力量从何而来。
她只知道这些力量，绝对忠于他。
“周剑，陆谦，李靖。”
陆沉渊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会议室里。
三道身影，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迈着同样精准的步伐走到巨大的全息地图前，对着陆沉渊与苏明月行了一个简洁而有力的军礼。
“总司令。”
他们的声音各不相同。
一个沉稳如海，一个锋锐如钢，一个则带着某种非人的，网格般的冷静。
苏明月能感觉到，这三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李闯、聂云那些在尸山血海里打磨出来的悍将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更加纯粹的，为毁灭而生的冰冷。
陆沉渊没有让他们坐下。
他只是指着那片巨大的，红蓝交错的地图。
“西南战线，李闯的第二装甲师，是一把太过锋利的矛。”
“他的突进速度，已经撕裂了我军的战术协同，后勤补给线薄如蝉翼，随时可能被切断。”
他的手指又划向了另一侧。
“东南战线，聂云的破晓集团军，是一面太过厚重的盾。”
“他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却也给了敌人太多的喘息之机。按照这个速度，等他们兵临福建海岸，沪海的变异体恐怕已经进化出了翅膀。”
陆沉渊收回手，看着面前的三人。
“一个快得要断，一个慢得要死。”
“我不想用命令去修正他们的风格，那会毁掉我手中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现在，把这个问题交给你们。”
“你们，怎么看？”
会议室里，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苏明月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看着陆沉渊。
他没有直接下达命令，而是将这个足以决定两个战略方向成败的难题，像一道考题般抛给了这三位神秘的指挥官。
他要看的，不仅仅是答案。
更是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
最先开口的，是那个气质冷静得如同精密仪器的男人，李靖。
他上前一步，视线聚焦在西南战区那个疯狂突进的蓝色箭头上。
“报告总司令。”
“李闯将军的问题，不是速度，而是信息。”
“他像一个蒙着眼睛的剑客，只凭感觉挥剑，虽然勇猛，但看不见从侧后方递来的匕首。”
李靖的用词，精准而冰冷。
“我的解决方案是，为他点亮整个战场。”
“以他的突击路线为轴心，向两侧延展五十公里，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信息走廊’。”
“任何进入这个走廊的敌对目标，无论是在地底，还是在空中，都会在它发动攻击前，被标记，然后被清除。”
他没有说他要怎么做，但他话语里的自信，仿佛他能掌控战场上的每一粒尘埃。
“我不需要李闯将军放慢速度。”
“我只需要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他最擅长的正面突击上。”
“至于他的侧翼，他的后勤线，以及他头顶的天空……”
李靖顿了一下。
“将不再有任何威胁。”
苏明月的心跳了一下。
这是何等狂妄的宣言。
为一支全速突进的装甲师，凭空制造出一个方圆数千平方公里的绝对安全区。
这已经超出了常规战争的范畴。
陆沉渊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他的视线，转向了那个浑身散发着钢铁般锋锐气息的男人，陆谦。
“聂云的盾，太厚了。”
“总司令，恕我直言，用压路机去碾碎一颗颗的石子，是一种极其低效的作战方式。”
陆谦的声音，像金属在摩擦，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聂云将军面对的，不是一条坚固的防线，而是一张盘根错节的网。”
“变异植物，感染体，共生巢穴……这些都是网上的节点。”
“常规的平推战术，只是在撕扯这张网，效率低下，且消耗巨大。”
他的手，在东南战区的地图上，重重一点。
“解决一张网最好的办法，不是去撕扯它。”
“而是用最强的力量，斩断它最核心的那个结点。”
“我会找到它。”
“然后，用一次决定性的突击，将它连同周围的区域，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当核心被摧毁，整张网，就会自行崩溃。”
“聂云将军需要的，不是更快的速度。”
陆谦抬起头，直视着陆沉渊。
“他需要一把，能够刺穿一切的，攻坚的利刃。”
这番分析，充满了毁灭性的美感。
放弃稳扎稳打，转而寻求一击毙命的雷霆一击。
这同样是对现代战争理论的颠覆。
最后，是那个一直沉默着，气质如深海般沉稳的男人，周剑。
他没有去看西南，也没有去看东南。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条漫长的，从广西一直延伸到福省的海岸线上。
“总司令，两位将军，看的都是陆地。”
“而我认为，问题的根源，在海上。”
周剑的声音，低沉，有力。
“我们只有一个出海口，凌霄将军的‘深海守望者’舰队，要防御整个南海，疲于奔命，根本无法为陆上作战提供有效的支援。”
“这导致聂云将军在向福建推进时，必须分出大量精力，去构建海岸防御阵地，防备可能来自海洋的威胁。”
“这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从江城，划过江西，抵达福建，然后一头扎进了广阔的东海。
“我的建议是，开辟第二条战线。”
“一条，来自海上的战线。”
“我将为聂云将军扫清所有来自海上的威胁，并为他的部队提供不间断的，超视距的舰炮火力支援。”
“他将不再需要担心他的右翼。”
三个方案。
三个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颠覆性的战争理念。
苏明月彻底被震撼了。
信息压制，核心摧毁，海上封锁。
陆沉渊听完了所有人的汇报。
他终于从主位上站了起来。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凝固。
他走到李靖面前。
“李靖。”
“到。”
“李闯的侧翼，从现在开始，交给你。”
他又走到陆谦面前。
“陆谦。”
“到。”
“去给聂云的盾牌，装上一根最锋利的刺。”
最后，他站在了周剑的面前。
“周剑。”
“到。”
“我要福省沿海，再也听不到海浪以外的声音。”
三道命令，简洁，有力。
完美地契合了他们自己提出的作战方案。
“是！”
三人齐声应答，没有半分犹豫。
他们再次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转身迈着同样精准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从出现到离开，他们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巨大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关闭。
会议室里，又只剩下陆沉渊和苏明月两个人。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肃杀之气，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