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澍一个眼神过去,汪文丽心口发寒,登时垂下头。
他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沉吟片刻后,打了电话过去吩咐:“查一下最近死刑犯里姓佘和姓全的……嗯……包括近一个月内所有枪决的……”
挂断电话,沉澍说:“你让容家还钱这件事,她知道吗?”
汪文丽如实答道:“我跟她提过,她不知道是容家。”
十年前,容家公司要上市,暴露出一些账目问题,几乎要垮掉,是白建成拿出一千万帮他们解决了债务危机,还提议让他们参与一些地下交易,容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最终扭转局面挨过了这场危机,成功并购上市。
汪文丽认为,一千万换得容家如今生意版图遍布全国,她只是要走一千万而已,容家就推三阻四,太过分。
沉澍把白建成调查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笔账要不回来也很正常,于是说:“容家欠白建成的钱,说实话数额不多,但这笔账在暗处,不能拿到明面上。所以,容家不可能还这笔钱,因为汉京上流圈子就这么大点,容家如果还了你一千万,在别家眼里就成了容家接济白家,有心人不难猜想容家和白家的破烂事是否有所牵连。”
多余的,他没有说透。汪文丽只惦记那一千万,却不知道因为这笔钱,容家被白建成带到阴沟里,有了黑历史,再也别想洗干净,容家人心里可不记得这点恩,只记得白建成当年借机下套,说记恨都不为过。
汪文丽听了他的话才明白,怪不得在容家蹲守那么多天没有收获,原来还有这一层,同时她还是觉得窝火:“那也不能让他们欠钱不还,大不了我把那笔账宣扬出去。”
沉澍摇摇头:“你让大家都知道容家曾经为了周转竟然参与黄赌交易,容家就算拿出这一千万,你的命也不一定保。”
汪文丽一听,脸色刷的白了:“那、那你前几天说能帮我,是唬我的?亏我还帮你在苏苏面前说好话,帮你盯梢……”
沉澍左手扬起到半空,示意她住口。
汪文丽闭了嘴,心有怨气。
沉澍说:“我说到做到,就看你要不要听我的。”
“听,我听。”汪文丽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你去大闹容家,最好弄得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而你每次都看情况结束,但是下一次闹得都会比上一次凶,走好这一步,我再教你下一步。”沉澍不疾不徐道,说完,夹了口菜拌着那碗剩饭细嚼慢咽。
汪文丽看着他吃白苏苏的剩饭,一时不知是喜还是忧。
要说他不喜欢自家女儿,他收留她,被她伤了还不计前嫌。
要说他喜欢吧,他看白苏苏的眼神复杂多变,就是没有爱。
汪文丽跟白建成做了二十年貌合神离的夫妻,也有过地下情人,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至少沉澍这里没有。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有点病态,但是考虑到那一千万,她只能听他的,反正女儿跟她也没有什么感情,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白家都没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母女亦如此。
白苏苏回到卧室倒头就睡,完全不知道门外餐厅里两人已经把她当成算盘上的珠子。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闹铃一响,白苏苏从床上弹起来把闹钟关了,以免惊醒汪文丽。
她只想悄悄回学校。
蹑手蹑脚洗漱完,白苏苏看着镜子里小麦色的皮肤,破天荒抹了些粉底,脸色提亮了不少。
最后背着双肩包出了门,站在路边等车时,熟悉的路虎停在她面前。
她一眼认出是沉澍的车,扭头去另一个方向,听到韩略喊她:“白小姐,上来吧,白夫人送您。”
后车窗降下,汪文丽一脸疲惫地扫了她一眼,打了个哈欠。
白苏苏一脸无奈上车,腿上多了份纸袋子。
“沉少爷买的烧麦,豆浆是加了牛奶的,他说最近你要多喝牛奶。”汪文丽没睡够,直打瞌睡,说话都死气无力。
“为什么多喝牛奶?”
汪文丽白了她一眼:“美白。”
两个字把白苏苏噎得不说话了,纸袋子里这一个个热乎乎的烧麦腾起的热气到眼前幻化成沉澍的脸,好像在笑她黑,她拿起一个烧麦一整个往嘴巴里塞,恶狠狠地把所有消灭掉。
下车时,白苏苏提醒汪文丽:“江景花园不是我们的家,您尽快离开那里,这周放假我会直接回城中村找您,如果您非要逼我的话,我也去投海,咱俩比比看谁动作快。”
从小到大,母女俩见面屈指可数,所以汪文丽并不知道,对于白苏苏来说硬着来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汪文丽听到这话,瞌睡虫也被惊飞了。
回去跟沉澍报告时,忧心忡忡:“虽然我不太了解我这个女儿,但是我觉得这次她势必要跟你划清界限。”
沉澍正在打西装领结,今天要参加第一次股东大会,会上大哥会把青蛙娱乐那个烂摊子交给他。
听了汪文丽的话,沉澍一脸不在意,只说:“我了解她,你暂且听她的回城中村,其他的照我们说好的进行。”
汪文丽来时就是为了任务而来,也没有带多少东西,很快收拾好,要离开时,沉澍又叫住她,认真地说:“除了容家那边,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
“学着做好母亲。”沉澍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要让她感受到你是她的母亲。”
女儿都那么大了,这时候打感情的牌,有些难。
汪文丽想拒绝,但他脸色深沉凝重,不容置喙,她也不敢再说,只哦了声。
……
站在传媒大学的门前,气派的大门像展翅的翅膀朝两旁张开。
白苏苏一时百感交集,今天她特意穿了学校的校服,一件淡蓝色的短袖彼得潘领衬衫,搭配格纹短裙,搭配白色的短袜和棕色复古皮鞋。
清风拂起她扎起的马尾,青春活力的气息逼人。
白苏苏脑子里全是余笙的话:你知道吗?无论春夏秋冬,我在夜店里穿的都是吊带裙,裙子短到大腿根。我不想穿,他就给我洗脑,说没有露太多没关系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最想穿的衣服就是校服。什么学校都好,只要能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就很好。
白苏苏抬起手腕,那里系着一根坠着翡翠珠子的红绳。
她轻轻晃动,泪花肆意,呢喃道:“余笙,你看,我来替你上学了。”
走在校园的小道上,白苏苏觉得明明来往的校友她一个都不认识,但是总有若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且她能感觉到那些眼神并不善。
她回头回了对方一个眼神,哪知那男孩吓得一个箭步出去,跑了好远,才发觉书包掉在地上。
白苏苏捡起来,男孩竟然连书包都不要了,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白苏苏把书包放在路边,径直离开。
隔了十天,回到宿舍。
白苏苏一眼扫过去,所有东西整整齐齐的,但是她还是看出了问题。
放在书架上的护肤品,每一瓶每一罐,都空了。
她淡淡撇开眼,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她要攒起来,给肖笑来一顿大逼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