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田产和脏银?!”
钟懿话音刚落,殿下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官员们,瞬间面如土色,一片哗然!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而言,银钱还是其次,田产才是他们的根基所在!
一旦交出,他们几代人积累的财富和势力将毁于一旦,彻底沦为末流!
金銮殿内,方才还因钟懿那番话而起的喧嚣,此刻已然化为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跪伏于地的官员心头。
他们一张张脸,由最初的震惊、不信,转为绝望的灰白。
交出田产?那不啻于将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连根拔起!几代人的经营,一朝化为乌有,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痛苦万分!
龙椅之上,大渊天子面沉似水,深邃的眸子冷冷扫过下方一张张如同死了爹娘般的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怎么?诸位爱卿,这是……不愿意?”
声音不高,却如万载寒冰,瞬间将殿内本就冰冷的空气又降了几分。
跪在前排的几个老臣,身子控制不住地抖似筛糠。
钟懿适时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苦口婆心的规劝、
“诸位大人,还请三思。身外之物固然重要,但与身家性命、家族存续相比,孰轻孰重,想必各位心中自有一杆秤。陛下已是法外开恩,若再执迷不悟,恐怕……”
他话未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却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众人头顶。
“臣……臣等……遵旨……”
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一个年迈的官员率先带着哭腔叩首,声音嘶哑干涩。
紧接着,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片片叩首谢恩的声音响起,只是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绝望与深深的怨毒。
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大族的年轻官员,他们看向钟懿的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些眼神,阴冷、怨毒,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狠狠噬咬一口。
钟懿自然感受到了那些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但他只是淡然一笑,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
虎视眈眈又如何?一群冢中枯骨罢了,待我将这大渊的蛀虫一一剔除,看尔等还如何猖狂!
翌日。
天光初露,一道圣旨便从宫中传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震动了整个官场。
圣旨内容简明扼要:钟懿,查案有功,力挽狂澜,特破格擢升为户部右侍郎,正三品!而原户部右侍郎崔文正,则顺理成章,扶正为户部尚书,正二品!
一时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有人艳羡钟懿的平步青云,年纪轻轻便已身居高位;有人则暗中揣测,这户部尚书与侍郎,日后怕是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
户部衙署之内,气氛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新任户部尚书崔文正挺着微凸的肚腩,满面红光,一见钟懿进门,便发出爽朗至极的大笑。
“哈哈哈!钟老弟!哦不,现在该称呼钟侍郎了!来来来,快请坐!”
他热情地拉着钟懿的手,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
“崔大人,哦不,崔尚书!”钟懿亦是满面春风,连忙拱手,“此番若非尚书大人先前在陛下驾前为下官美言,下官又岂能有今日?这份提携之恩,钟鼎铭记在心!”
这小子,做真会说话!崔文正心中暗赞一声,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
“哎!钟侍郎此言差矣!”崔文正摆摆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若非钟侍郎智勇双全,力破赵卢大案,为我户部挽回巨额亏空,本官这尚书之位,又岂能坐得如此安稳?说到底,还是本官沾了钟侍郎的光啊!这个情分,本官记下了!”
户部的大小官员们早已围拢过来,纷纷躬身作揖,口中尽是谄媚的道贺之词:
“恭喜尚书大人荣升!”
“恭贺钟侍郎!”
“尚书大人与钟侍郎同僚,实乃我户部之幸,大渊之幸啊!”
寒暄过后,崔文正屏退左右,引着钟懿来到一间堆满了卷宗的偏僻库房。
“钟侍郎,请看。”崔文正指着那积满灰尘、几乎要堆到房梁的无数账册,“这些,都是我户部历年积压下来的陈年旧账,错综复杂,牵扯甚广。本官也曾想过清理,奈何……唉,这些烫手的山芋,交给谁,本官都不放心啊!”
他叹了口气,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钟懿。
“唯有钟侍郎你,才思敏捷,断事如神,又有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本官思来想去,也只有将这些托付于你,本官才能高枕无忧!”
这老狐狸,说是信任,恐怕也是想借我的手,去碰那些他自己不愿碰的硬骨头!
钟懿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尚书大人如此信任,钟懿岂敢不尽心竭力?”他郑重一揖,“下官定不负尚书大人所托,必将这些旧账一一厘清,还户部一个清明!”
“好!好!好!”崔文正连道三声好,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亲近起来,带着几分长辈的关怀。
“钟侍郎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不知钟侍郎可曾婚配?”
钟懿微微一怔,没想到崔文正会突然问起这个,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轻轻摇了摇头、
“下官……尚无此念。”
*崔文正心中暗忖,面上却哈哈一笑。
“年轻人嘛,以事业为重,本官理解!不过啊,这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亦是人生大事,不可不察啊!”
钟懿心中微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面上却依旧恭谨。
“尚书大人教诲的是,下官……下官会留意的。”
崔文正见他似乎有些开窍,脸上的笑容更盛。
“如此甚好!说来也巧,过两日,恰是小女的及笄之礼。犬子顽劣,小女却是乖巧懂事。届时府中会有些同年故旧前来观礼,钟侍郎若是有暇,不妨也来府上热闹热闹,权当散散心?”
钟懿闻言,心中顿时一惊。
崔文正的女儿及笄礼,邀请他这个新任的户部右侍郎?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崔文正,不仅想借我的力,还想用女儿来拉拢我?这算盘打得,可真是精明!
他略一思忖,崔文正如今是他的顶头上司,这面子不能不给,更何况,他也不想过早与这位尚书大人交恶。
“既是尚书大人爱女的及笄之喜,下官岂有不到之理?”钟懿拱手应下,“届时一定登门叨扰。”
“好好好!那本官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崔文正抚掌大笑,显得极为高兴。他临分别前,又特意嘱咐了一句。
“钟侍郎啊,到时可要穿得体面些,莫要失了我们户部的威风!”
钟懿闻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穿得体面些?这哪里是普通的观礼,分明就是一场精心安排的相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