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怀义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中回荡。
赵秉辉与卢介玄眼中刚燃起一丝疯狂的希冀,正待细问。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突兀地在死寂的牢房外响起!
孙怀义、卢介玄、赵秉辉三人猛地一哆嗦,齐齐跳了起来,惊骇欲绝地望向声源!
昏暗的火光摇曳下,一道修长的身影负手而立,含笑看来,不是钟懿又是何人?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他都听到了?!
孙怀义整个人如坠冰窟!他方才那番大逆不道之言,竟被正主听了个一清二楚!
“钟…钟鼎!”孙怀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旋即又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厉声低喝。
“你…你进来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钟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缓步踱入,目光如同审视蝼蚁般扫过三人。
“孙大人,这里是刑部大牢,不是你孙家的后花园。本官回自己的地盘,难道还要三步一叩首,五步一请安不成?”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孙怀义被噎得面皮紫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黄口小儿,牙尖嘴利!
“孙大人!别跟他废话!”牢内的赵秉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咬牙切齿地催促,“这小子文弱书生,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定然手无缚鸡之力!你我二人联手,趁此机会,拿下他!以绝后患!”
他死死盯着钟懿那略显单薄的身形,心中恶念丛生。
孙怀义被赵秉辉一点,心中的惊惧瞬间被一股狠戾取代。
对!赵秉辉说得对!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眼中凶光毕露,恶向胆边生,一咬牙,嘶吼一声,便如饿虎扑食般朝着钟懿猛冲过去!
“小杂种,纳命来!”
钟懿看着扑来的孙怀义,眼神骤然一寒,那股书卷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钟懿不退反进,身形微侧,看似随意地一抬手,一搭一引,孙怀义那势大力沉的扑击便如同泥牛入海,力道尽失。
紧接着,钟懿手腕一抖,一股巧劲勃发!
“砰!”
孙怀义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险些昏死过去,口中喷出一口浊气,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
赵秉辉、卢介玄二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
孙怀义可不仅仅只是个文官,他日常也会写武艺,虽比不过那些将军,可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如今竟被钟懿如此轻描淡写地一招制服?!
这钟懿,哪里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分明是深藏不露!
孙怀义挣扎着撑起身子,捂着剧痛的胸口,嘴角溢血,又惊又怒,嘶声道:“钟鼎……你……你何时怀疑我的?”
他实在不甘心!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算计,竟早已落入对方眼中。
钟懿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转向牢内的卢介玄,语气平淡。
“卢大人,你先前急着戴罪立功,莫非忘了告诉孙大人,那本记录着孙家与赵侍郎之间银钱往来的关键账簿,早已呈交本官,如今就在陛下御览的案头?”
“什么?!”孙怀义如遭雷击,双目赤红,死死盯住房内的卢介玄,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他伸出手,透过牢房的栅栏,疯狂地想要抓住卢介玄,嘶吼道:“卢介玄!你…你这狗东西!你竟敢阴我!”
原来…原来我就是个笑话!我巴巴地跑来演戏,却不知底牌早被掀了!
赵秉辉亦是瞠目结舌,他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先前卢介玄那般“配合”,竟还留了这么一手!他看向卢介玄的目光中,也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恨与绝望。
卢介玄被孙怀义那要吃人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缩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
他方才被孙怀义一通蛊惑,竟真的忘了这一茬!此刻被钟懿点破,只觉万念俱灰,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
“我…我…钟大人明鉴,下官…下官是一时糊涂,这…这能不能…能不能也算将功折罪的一桩?”
钟懿淡淡颔首。
“卢大人放心,你‘主动’呈交账册,揭发孙御史与赵秉辉勾结,本官自会如实向陛下禀明。”
那“主动”二字,咬得极重,听在卢介玄耳中,却像是天籁之音。
孙怀义闻言,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空,颓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刑部大牢之内,又添一位“贵客”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京城。
都察院左都御史孙怀义,因涉赵、卢贪腐大案,并意图在狱中对朝廷命官行凶,被钟懿当场拿下,打入死牢!
这一下,京城更是炸开了锅!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平日里道貌岸然,屡屡在朝堂上慷慨陈词,弹劾奸佞的孙御史,竟也是那贪腐集团中的一员!
一时间,对钟懿的敬畏之心,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位钟大人,不仅断案如神,手腕更是通天,连御史中丞都敢说抓就抓!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些原本就在卢介玄“黑账”上有名有姓,此刻正惶惶不可终日的官员们,眼见孙怀义这条大鱼都栽了,哪里还敢心存侥幸?
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甚至是为了保住性命,纷纷效仿卢介玄,开始互相攀咬,检举揭发,试图“戴罪立功”。
一时间,刑部门外车水马龙,投案自首、递交罪证的官员络绎不绝,整个大渊朝堂,都仿佛经历着一场剧烈的地震。
金銮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十分嘈杂。
数十名官员跪伏在地,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一声声“陛下饶命”、“臣罪该万死”、“臣也是被逼无奈”的哀嚎响彻殿宇。
龙椅之上,大渊天子看着下方这群丑态百出的臣子,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陛下息怒。”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钟懿缓步出列,躬身一揖、
“启禀陛下,这些人固然罪无可恕,但其中不少,乃是受赵秉辉、孙怀义等人胁迫利诱,身不由己,一时糊涂,才误入歧途。恳请陛下法外开恩,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此言一出,那些跪伏的官员纷纷向钟懿投去感激涕零的目光。
天子深邃的目光落在钟懿身上,沉默片刻,缓缓颔首。
“钟爱卿所言,亦有几分道理。朕也不愿过多杀戮,动摇国本。”
他语气一转,带着考较的意味,“依爱卿之见,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钟懿略一沉吟,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朗声道。
“陛下,臣以为,可效仿太祖旧例。凡涉案官员,主动交代罪行,并退还所有贪墨之脏银、侵占之田产,可酌情从轻发落,或贬斥,或流放,罪大恶极者,仍需严惩不贷。如此,既能追回国库损失,又能震慑宵小,更显陛下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