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以为凭他‘户部福星’的名头,兵部那帮丘八就会乖乖把账本交出来?就算是要行贿疏通,好歹也该备些金银,或者寻几幅名家字画吧?
自己这鬼画符……他当自己是画圣降世,还是以为兵部那群舞刀弄枪的粗胚能欣赏他这‘墨宝’?
卢枫越想越觉得这钟鼎不靠谱,怕不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兵部衙门。
与户部的文雅不同,兵部衙门更显森严肃杀,往来之人多是武将打扮,一个个虎背熊腰,眼神锐利。
钟懿上前,对守门的小校递上名帖,朗声道:“户部度支司主事钟懿,并司务厅主事卢枫,求见兵部左侍郎周大人。”
那小校验过名帖,见是户部官员,倒也不敢怠慢,转身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一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方正,颌下留着一部短髯,眼神带着几分不耐与傲慢的中年官员大步流星地从内堂走了出来,正是兵部左侍郎周延。
周延目光在钟懿和卢枫身上一扫,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语气不善:“何事?”
卢枫见状,生怕钟鼎说错话,连忙抢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下官户部司务厅主事卢枫,这位是度支司钟主事。我二人奉户部卢侍郎之命,前来与贵部核查历年军费支用账目,还望周大人行个方便,着人配合一二。”
他这话一出口,周延的脸色“腾”地一下就沉了下来,额角青筋暴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核查军费?!”周延怒极反笑,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锐利且杀气腾腾,“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户部七品主事,也敢跑到我兵部来指手画脚,命令本官配合你们?!”
他猛地一甩袖子,厉声喝道:“来人!”
两名身材魁梧的兵丁立刻应声而出,目露凶光。
“把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本官轰出去!”周延戟指钟懿与卢枫,声色俱厉。
卢枫吓得脸色煞白,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把人得罪死了!这钟鼎是扫把星不成,一来就捅这么大篓子!
眼看那两名兵丁就要上前动手,钟懿却是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抽出那卷竹简,高高举起,朗声道:“周大人息怒!下官此来,并无冒犯之意!下官这里有一画,欲献与大人!”
此言一出,莫说周延,连卢枫都愣住了。
卢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心中更是将钟懿骂了个狗血淋头。
疯了!这小子一定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献画?献你个大头鬼啊!这下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钟懿此举,简直是愚不可及,自取其辱!
周延也是一怔,随即发出一声嗤笑,眼神中的鄙夷与不屑更浓了三分。
“画?哼!本官戎马半生,只识刀枪,不懂丹青!钟鼎是吧?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地方!本官对你那劳什子画作,没有半点兴趣!”
钟懿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语气依旧沉稳。
“大人此言差矣。此画,下官敢担保,大人定会喜欢。若大人看过之后,依旧觉得下官是无理取闹,下官立刻掉头便走,绝无二话,并甘受任何责罚!”
周延闻言,三角眼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狐疑。
他虽鄙夷钟懿,但也听过此人的一些名声,什么“户部福星”,什么“珠算通神”,据说连长公主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小子,莫非真有什么依仗?
他冷哼一声。
“好大的口气!本官倒要看看,你这黄口小儿,能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画作来!”他向前走了两步,眼神锐利,“拿来!”
钟懿深吸一口气,双手将那卷竹简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周延一把接过,带着几分不耐烦地展开竹简。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竹简上所绘之物时,原本满脸的怒容与不屑瞬间凝固,继而化为惊愕,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周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僵硬气氛,陡然间烟消云散。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兵部左侍郎周延,这位方才还声色俱厉,恨不得将钟懿生吞活剥的武将,此刻竟是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他那粗砺的大手重重拍在钟懿的肩膀上,力道之大,险些让钟懿一个趔趄。
“好小子!好小子啊!本官险些错过了宝贝!”周延双目放光,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倨傲与不耐,只剩下满满的惊喜与热切,“钟主事,不,钟贤弟!你这哪里是来查账的,分明是给本官送大礼来的!快,里面请,上座!上好茶!”
他竟是亲自拉着钟懿的手臂,便要往内堂而去,那亲热劲儿,仿佛钟懿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一旁的卢枫,眼珠子都快惊得掉出来了。
这……这什么情况?!
他方才也偷偷瞥了一眼那竹简,上面不过是些弯弯绕绕的线条,还有几个不知所谓的圈圈叉叉,怎的就让这兵部的阎王爷转了性?
难道那竹简上画的是什么绝世美女,能勾了周侍郎的魂不成?可瞧着也不像啊!
莫非……莫非这钟鼎真会什么妖法?
卢枫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眼见钟懿被周延半拉半拽地请进了兵部内堂,他卢枫,却被那两个依旧凶神恶煞的兵丁拦在了门外,任凭那带着几分寒意的秋风吹得他衣袂翻飞,心中更是拔凉拔凉的。
我……我这是来干嘛的?陪太子读书?不对,是陪个煞星闯祸,结果人家平步青云,我在这儿喝西北风?
卢枫欲哭无泪,只觉得今日出门定是没看黄历。
兵部内堂,周延的热情简直要将钟懿融化。
“来人!快!去将尚书大人请来!就说有天大的好事!”
周延一叠声地吩咐着亲兵,兴奋得满脸通红。
“周大人且慢!”钟懿连忙出声阻止。他可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至少现在不想。
周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拍脑门。
“对对对,贤弟说的是!此事重大,确需从长计议!”他压低了声音,眼中却依旧闪烁着狼一般的绿光,“贤弟,你这图……这图上的物件,当真……当真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