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关,太行八陉之井陉东口,自古便是连接山西与河北平原的咽喉要道,地势险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是京师西面最重要的屏障之一,位列“京西四大名关”。
然而,就是这样一处战略要地,在明末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也难免显露出几分破败与萧条。大明朝的统治早已是千疮百孔,中原五省(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山东)大半已沦于流寇之手,江南虽尚属富庶,却也暗流涌动,人心思变。唯有山西(部分地区)、山东(刚刚经历清洗)、以及京畿重地,尚在朝廷的勉力维持之下。
陈奇瑜,这位新任的总督五省军务、被崇祯皇帝寄予厚望的老将,深知自己肩上担子之重。他马不停蹄,率领着麾下经过整编、士气尚可的团营兵马,一路疾行,目标便是抢在流寇之前,控制固关这处战略要冲。
崇祯十七年十月初一(阳历约在11月)。
当陈奇瑜率领的大军先锋抵达固关关前时,看到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寂静。这座本应驻有重兵的雄关,此刻竟是城门紧闭,城楼之上,不见旌旗招展,也无人影晃动。关墙之下,那条穿关而过的小河依旧流淌,河道两侧用以镇水的石雕异兽,默默地矗立着,更增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氛。
“报!将军!关内……空无一人!” 前出侦查的斥候飞马回报。
空城?!
随行的将士们闻言,不由得精神一松,有人甚至欢呼起来,以为是守关的流寇闻风而逃了。
然而,久历战阵的陈奇瑜和副将董琦,却同时皱紧了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固关如此险要,流寇岂会轻易放弃?就算是撤离,也断然不会如此悄无声息,连一面旗帜、一个哨兵都不留下!
“不对劲!” 陈奇瑜翻身下马,走到关门附近仔细查看。他注意到,关门前后的沙土地面,虽然看似平整,却有许多细微的、被反复拖动、甚至刻意清扫过的痕迹!“这里……不久前定有大军驻扎调动!他们在掩盖痕迹!”
“传令!全军戒备!小心有埋伏!” 陈奇瑜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然而,他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明军将士刚刚意识到危险,开始收缩队形,准备防御之际——
“嗖!嗖!嗖!”
关城两侧的山崖之上,以及前方看似平静的密林之中,突然箭如飞蝗,铺天盖地般地射了下来!无数早已埋伏多时的大顺军弓箭手,在号令之下,发动了致命的突袭!
“噗!噗嗤!”
明军的先头部队完全暴露在狭窄的关前通道上,无处躲藏!猝不及防之下,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无数士兵身中数箭,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纷纷倒地!短短一瞬间,明军前锋便已死伤惨重!
“敌袭!结阵!放箭还击!” 董琦目眦欲裂,一边指挥亲兵护住陈奇瑜向后暂避,一边竭力组织部队就地结阵,用盾牌抵挡箭雨,并命令弓箭手和火铳兵向山上还击!
然而,大顺军占据了地利优势,居高临下,箭矢和滚木礌石不断砸下。明军仓促之间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阵型混乱,伤亡不断增加。一名负责指挥前锋的游击将军,甚至还未来得及下达命令,便被一支从山崖上射下的冷箭贯穿了咽喉,惨叫一声,坠马而亡!
就在这危急关头,对面山崖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得意而猖狂的大笑声!只见一面绣着“顺”字的大旗展开,旗下,刘芳亮身披重甲,按剑而立,脸上充满了复仇的快意!
“陈奇瑜!老匹夫!没想到吧?!你以为本将军还在为良乡之败而奔逃吗?!” 刘芳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哈哈哈!本将军在此,已恭候你多时了!足足等了你半个多月!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也是你们这支所谓‘官军’的末日!”
他继续高声喊道,似乎是在向陈奇瑜炫耀,也像是在鼓舞自己的士气:“你以为良乡那一仗,是你们明军打赢的?狗屁!若非半路杀出一支不知来路的、凶悍异常的精锐骑兵,将本将军的后队冲垮,本将军早已兵临北京城下!你陈奇瑜,又岂有机会在此耀武扬威?!”
“良乡之后,本将军便知,什么保定、真定,皆是虚妄!唯有拿下这固关,掐断山西与京畿的咽喉,才是扼住明廷命脉的关键!本将军便在此设下天罗地网,果然……你这老匹夫,便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
听着刘芳亮那嚣张的喊话,身处箭雨之下的陈奇瑜,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情!刘芳亮并未被良乡之战彻底击垮!他竟能迅速判断出固关的战略价值,并抢先一步在此设下埋伏!而且……他还不知道良乡之战中击溃他的是清军?!
“此人……虽败,却仍不失为一员悍将,其战略眼光亦不可小觑!” 陈奇瑜心中暗凛,知道今日遭遇了劲敌,且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听着耳边凄厉的惨叫,这位刚刚被重新启用、肩负着剿灭流寇重任的老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机!
固关伏击战,一触即发!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