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时,他眼睛很干净,没有什么欲望。
“休息吧。”我撑手去推他的胸口,企图扩大二人之间的缝隙,借此转个身。
苏慕白单手撑着身子,一手又握住我的手腕,直接推到上面,在我额上落下一吻。
随着他的吻慢慢向下,我知道被裹胸抛弃在外的锁骨难免受人摧残。
苏慕白还是克制的,又或者说他对我的确没什么欲望导致,我的身上不至于多难受,他的感情是眷恋是不舍是久别重逢,这些远远大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东西,凑得这么近,也只是隔着衣服抚摸我的肩膀和脸颊,而后偏头躺到一旁。
“我会去查唐峰,还有那毒药不要大意。”
“嗯,我爹也在查,现在唐峰消失了,徐天酬一直没找到他。”
“知道了。”
我仓皇着背身对他,他也不恼,从身后轻轻抱住我,脑袋蹭着我的脖颈,不一会儿便有了均匀的呼吸声。
这种说睡就睡的人怎么会休息不好啊!
我认命的瞪着前方。
屋里烛火未熄灭,依稀有暗黄的光晕,我借着光思考苏慕白的日常生活究竟有多与众不同,终于在看到床沿和靠墙那面延绵不绝的百子图壁画时倒吸了一口气。
说是百子,图上往往不止这些,我仔细看着四周,这些也太有压力了。
壁画刻的很精致,每个小娃娃的雕刻单独拿来看都是艺术品,看的再仔细点,能发现上面的凹凸部分不只是玉石珍珠,还有许多我不曾见过的石头。
无法了解此画的来历,我却深知这东西的压力,难得对此有些共情,我有点心疼的转过去拍拍苏慕白。
“没关系,身体不好不能强求。”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醒,只是环在我腰上的手更紧了。
一夜好眠,不知道为什么,苏慕白身上总有一股奇怪的香气,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是靠近闻就会觉得舒服。
苏慕白睡醒时,我正在他怀里不停的吸,尝试辨别他用了什么香包。
“干什么呢?”
苏慕白不是第一次被我弄醒,但是上早朝的心情还是很差,看我凑的那么近,索性用手压着我贴着他的胸口。
我也不含糊,双手揽着他的腰,紧紧贴了过去。
只一瞬间,苏慕白像是忽然睡醒一样把我推到床的里面,一只手把我推到背对着他一手给我遮被子,等我再转过身去,早没了他的身影。
我在天光细微里悄悄离开皇宫,李泉大概率今天会走,我不想回去面对,索性赖在家里,等父亲的消息。
之前传讯给父亲之后一直没有下文,想来父亲也是着急的,我想了想还是选择陪父亲吃早饭。
宫里的女眷们还在外面祈福,早朝活动刚开始,任务虽然繁重却没什么急于一时完成的,父亲回来的还算早,在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之前,贴心的递给我勺子。
“不用一直等我。”
“总是父亲自己用餐也太冷清了。”
“嗯。”父亲点点头附和我:“是冷清了点。”
我忽然想到了那副百子图,心里不由得一惊。
好在父亲对孩子这方面没什么想法,就算有,应该还是给我生个弟弟才是。
我对父母亲在这个年纪还选择为难自己的行为表示欣慰,喝粥的时候不由的和父亲聊起了苏慕白。
“黎木舍不得他家丫头的。”父亲笃定道:“按规定臣子间的姑娘都得去宫里选秀女,黎木那丫头装病熬时间呢。”
“皇宫不比内宅,不是好地方。”我评价道。
“若能混的如鱼得水就另当别论,之前咱们家那个什么主管,你母亲那个旧部,现在在大理寺就混的很好,从前仗都不能打,现在倒是给别人明辨是非了。”
“袁新山?”
“嗯。”
“父亲怎么想起他了?”
“他家儿子想娶黎木家闺女了。”
“黎木的意思呢?”
“装傻呗,不想得罪大理寺,又不想给自己女儿找麻烦。”
我叹口气,也许女儿家日子也没有多好过。
“听说太子也要纳妃了?”父亲嘟囔一句:“不过子归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好勉强。”
“谁能镇住他啊?”我在心底翻白眼,仿佛已经看到他只身对着那副百子图,的确有些可怜。
“夫妻之道,在于相互扶持。”
“是是是,相扶相持,白头偕老。”我绕到父亲身边,笑道:“看你和母亲就知道啦!”
“唐峰糊涂。”父亲盯着我,叹口气:“你那日带回的女子,是谁家的?”
“是唐府的少家主夫人。”名字和身份自然瞒不住,只是当时情况紧急随便编个借口,父亲现在看我坦诚了,也没在追究。
“照岳青蓝的意思,是唐峰想再要个孩子,唐天爱一直没有生养,就想到了她。”
“她腹中胎儿又是谁的?”
“一个负心汉罢了,如今也不会有联系。”我想了下,认真问:“父亲,你不会赞成唐峰把人接回去续弦吧?”
那可是自己的侄女都要下手的人。
“赞成个鬼!”
“啊。”
在我反应过来前,父亲已经开始有节奏的数落唐峰的不是了,我的记忆里他很少骂人,第一次看他像说贯口一样细说唐峰的种种不是,大概是关于溺爱孩子调戏侄女还抢儿媳的。
我在一旁听得起劲,忽然想起来那块陨铁。
“父亲,您后来帮我找陨铁了吗?”
“我没出力,是他们的赔礼。”父亲递给我一份地契:“那什么楼送你了。”
“这么大礼?”父亲大概说的是那茶楼。
“嗯,唐天爱给你用的药很毒辣,这个赔偿算少了。”
“对了,唐天爱说唐天爱死了。”我还惦记着做武器,小心收起地契:“就是,现在是谁顶替的?”
“嗯?”父亲反应了一下:“你见了个什么人?”
“有人易容成了唐天爱,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可能遇到了不测。”
“唐峰没说什么,天勤回来倒是说他消失了大半个月,不过听唐峰的意思,前段时间一直处理的家事大概与此有关。”
“我怀疑唐峰,如果说杀人,唐府能杀唐天爱的只剩他了。”
“现在的唐天爱又是谁?”
与父亲聊到晌午,我听了无数个武林里无关痛痒的故事,但还是没想到现在的唐天爱来自哪,还有配合很默契的那对男女。
听父亲说,男人叫贾春谋,女人叫贾春媒,来自元疆,早些年他在唐府见过。
名字里的祝福满满,祈祷男人能与天地谋划,女人能美到春天来说媒。
可偏偏是元疆的杀手。
“贾春谋我印象深一些,谋划的确有过人之处。”父亲讲道:“只是目光短浅,成不了大事。”
“父亲觉得,为何会有元疆的杀手出现于此?”
“江湖不比朝廷,来往的人很杂,不奇怪。”
“也许是元疆那边的好友,亦或者是唐天爱的父母亲自来报仇了?”我猜测道。
“早该来寻了,孩子都养成什么了?”
“其实这样很危险。”这句话我在之前通知父亲的信里写过:“如果唐峰身边的唐天爱换了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下一个要杀的是他怎么办?”
“老不死的,死了算了。”父亲骂累了,闭目养神,半晌又叹口气:“他之前与我说过,天奇袭击他后,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那时我还与您说,他宠儿子没了底线,恨不得孩子给自己劈死。”
“嗯。”父亲眉头紧缩,若不是胡子头发都好好打理过,此刻一定吹胡子瞪眼,气得胡子都歪了:“那时候唐天奇是晕厥。”
“不错,没有中毒痕迹。”我点头:“我当时以为他雇了带人皮面具的杀手,因为他本身没有一点底子,不至于能过招。”
“之后你救出来一个女人,再之后又被抓回去。”父亲看向我:“除了灌药,还有什么?”
“没了,她还没来得及说我就跑了。”
“还好。”父亲叹息后,又陷入沉思。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想了解情况必须去唐府,而苏慕白已经勒令禁止,严禁我再去那里。
我思索再三,觉得看在父亲手里的地契份上,我们也该去一探究竟。
“父亲要亲自去一次唐府吗?”
“以什么身份?”
“旧时老友。”我笃定道:“如今是家事,父亲以宰相身份总是不合适的。”
父亲一直以为我是为了那块陨铁,对苏慕白的事情不甚了解,想来苏慕白还没有狂妄到拉着当朝宰相一起凝聚势力。
“你随为父去吧。”
“当然。”我点头,而后补充道:“也许唐峰是退无可退了,父亲有所不知,那茶楼后的几户人家其实是密道,直通唐府。”
父亲点点头,表示还是走大道安全,于是我俩唠着唠着磕,就去了唐府。
“唐峰呢,叫他出来!”
父亲脱了那身官袍换上常服,看起来活泼许多,走到门口与守门的人说了点什么,那人便回去禀报了。
“父亲你说什么了?”
“我说你那运气不好的出了家的师傅,唐峰如果还在这儿,会知道我们是谁。”
“唐天爱也知道。”
“不不不,你的内功多差这件事,唐峰没脸拿出来说,如果给他在这件事上藏相见信息,他一定能懂。”
“你们为什么不怀疑是我那师傅亲自下山了呢?”
“怎么会,多少年不见了。”父亲瞥我一眼:“你配得上那陨铁吗?”
“儿子学了唐峰的招式,就差这陨铁了,儿自己的功夫不好,还有太子殿下,总不能浪费了。”
走到外屋的客厅里还有很远的距离,唐峰面前我一点内力不敢用,这要是在苏慕白面前,高低和他比一比。
沿路有几只梅花鹿相互依偎着走过,一直胆小的路过我们踌躇一会儿,转身朝更远处跑去了。
“老东西会享受。”父亲对唐峰的房子赞不绝口,因为我家是按等级划分的房子,我爹严格意义上还是驸马,对屋舍改造上基本没什么意见能提,除了那些在我眼里奇怪到无可附加的植物,没什么能改动的。
“从外面看确实没这么让人动心。”
“怎么,你的山上不如这儿?”
“我那是一群难民挣钱吃饭的地方,当然不一样。”我对父亲的发言有些无奈:“没有闲钱,倒是有些常见的牲口。”
父亲对此很是意难平,在见到唐峰前,嘴里念叨最久的就是关于他出钱送到我那里一些梅花鹿的寄养安置问题,在听到我松口愿意替他养一窝小鹿之后,父亲终于满意。
“林子里散养是好主意。”父亲夸赞着,与我而言不过是把几只鹿崽子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对小鹿们也是,不过是换个山吃草。
但父亲似乎很喜欢那小鹿,遇上胆大的还去摸鹿角。
“父亲,到了。”
门口有几个人在说什么,我寻着人影看去,竟没一个认得。
“大概是武林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在后面跟好。”父亲作势上前打招呼,不等他发挥,大门便开了。
“各位远道而来,真是辛苦,我家相公让大家久等了。”唐天爱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水袖裙,笑盈盈的接待着身边人。
“实在对不住。”看没人理自己,唐天爱索性走来牵住我父亲的手。
身边的人但凡知道这对叔侄恋的无不唾弃,心里把唐峰当老王八蛋骂了千百遍,此刻看到唐天爱像是自甘堕落一般,打心底里想替她父母教育一下。
说起来,事情发展至今,元疆那边从未有过消息。
我只知道元疆的君主姓氏为令狐,待百姓亲切,对大渊尊崇,是很让人省心的附属国,但唐天爱的父母应该是大渊人士,对她的行为是真的放纵。
“顾伯父能来,我是想不到的。”唐天爱继续笑着,我仔细观察,在她腰间看到了细剑。
“伯父近来如何,事情忙完了,你们多聊聊。”
唐天爱的称谓是随着我的朋友角度来的,只是现在和她亲切就显得我们不好,父亲不动声色的掰开唐天爱的手,唐天爱则柔若无骨一般,直接靠在我身旁。
“你是谁?”我小声问她:“你说唐天爱死了,怎么证明?”
“想看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