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刘备的荀氏之行还是颇为有趣的,进了族地之后先看了一出堂前教子,看着荀谌被他爹荀绲请了家法,收拾得鬼哭狼嚎的,刘备连忙阻拦,问清其中曲直之后,当即就替其求情。
荀绲不依,还想让执行家法的仆人再继续打,却被刘备死死护在身前,还对着围观的众多荀氏族人道。
“备与友若贤弟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兄弟相称,怎忍心见得他受此杖责。”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了,如此矫枉过正,岂不是毁了良才美玉,让人痛心疾首呐。”
“如若伯父非要打完这剩下的二十下板子,就让备这个做兄长的替他领受。”
看着无奈罢手的父亲,哭得稀里哗啦的弟弟,对刘备称赞有加的族人,荀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他这个真正的兄长倒成了局外人。
戏唱了一半,没有成功将三子荀谌逐出家门的荀绲也很无奈,刘备身边站着眼睛都快瞪出来的许褚与赵云等人,那些家仆腿都在打哆嗦,只能草草地收场。
事后荀爽听到二哥倒的苦水之后反倒是笑了,直夸刘备有人主之相,高祖之风。并且及时的调整了策略,打算将送一二子依附,变成结姻亲并举族以附之。
荀绲听后大惊,直呼这如何使得,荀爽却心情大好,显得十分畅快。
“二哥,我本来就不想出仕,只要我当了这官,一生所积累的清名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整个家族也会因为我而被天下的众多读书人指责,嗤笑。”
“如若不是那贾诩带着西凉铁骑前来,我断不可能束手就范,屈身从贼。”
荀绲眉头紧锁,思忖半晌之后,这才惊讶的说道。
“你打算借刘备之力,拒了这事,让我们荀氏举族迁徙,前往庐江扎根?为何如此草率的决定,要不与阳翟、颍阳的其它各支再商量一下。”
荀爽冷哼一声,“爱走不走,你到时让人知会一声就是,他们要是不怕董卓派兵来搜捕,就待在这颍川守着那几亩薄田吧。”
荀绲叹道,“唉,可……可那是族产啊,大家怎忍心放弃!”
看着自家二哥,荀爽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族产,那些地怎么来的我们心里都有数,父亲乃至祖父那一辈,荀氏是个什么光景你也是知道的,哪有千亩良田?”
“那些利欲熏心,胡作非为的我也劝不动,我说话愿意听的人已经在这颍阴了,不愿意听的,就任其自生自灭吧。”
“慈明,你为何如此孤注一掷,将我们绑在这刘备身上呢,二哥真是想不通。”
荀爽知道不交实底,是劝不动荀绲的,只能开诚布公的说道。
“二哥是知道的,我的故交里有些奇人,我对周易、占候、风角、隐术等学问颇有研究,对天文、占卜、预测以及奇门术数的旁门左道之术也多有涉猎。”
看到自家兄长点头,荀爽继续说道,“所谓天演四九,遁去其一。这一就是世间的变数,光武皇帝刘秀是,这刘备,很可能也是啊。”
“你也别不信,郭嘉可是水镜的高徒,他只不过见了刘备一面,就已经认其为主,供其驱策,难道还不够让二哥你深思?”
“再看看友若,平日虽是胡闹贪玩了一些,可也是个知晓轻重的。”
“为何迟迟不愿回来,不就是舍不得刘备,与人家兄长弟短,相谈甚欢么。”
“何至于演戏相逼,就是二哥你不逼,友若过几天也会偷跑出去,去投那刘备的。”
荀绲想起自家儿子抱着刘备痛哭的场景,就感觉头大如斗,随后重重地叹道。
“慈明你说得对,非亲眼所见不能明白,刘备此人却有魅惑之能,换成我年轻之时,也是会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的。”
一语成谶,荀绲的这句感叹很快就照进了现实,宴会之上别说荀采被迷得神魂颠倒,在刘备献上舞蹈,作出传世诗词之后,宴会上的荀氏年轻一辈之中,除荀彧无动于衷,其余人等,皆数沦陷于刘备的魅力。
当然了,荀彧认不认同并不重要,在刘备与荀采对上眼之后,他的好六叔,好父亲,就已经打算将两支的所有人打包装车,一起跟着人家走了。
别说他无法在这股大势之下反抗,甚至他那个在外地做官的大哥,也逃不了被拉走的命运。
惊喜来得太突然,刘备在酒醒之后,被叫到荀爽的书房里,连着荀绲在内,三人进行了一次长谈。
等刘备明确表示,贾诩、郭汜等人不足为虑,西凉铁骑乃土鸡瓦狗,他已有破敌之法后,荀家的二龙荀绲,六龙荀爽,皆表示愿拜其为主,愿举族迁徙,供其驱策。
大喜的刘备正打算与未来岳丈和叔伯痛饮之时,就收到了朝廷使团会在午时来荀氏宣旨的消息。
之后便是刘备先后收到了两次提醒,说是罗平要在回城的路上伏击他。
已经上船的荀爽与荀绲随后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只不过两个老头看刘备的眼神都有些诡异,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给正主看的心里发虚。
感觉莫名其妙的刘备尴尬一笑,径直开口问道。
“荀家叔父为何如此看着备,莫非有话想要叮嘱?”
荀爽轻叹一声,心中感叹刘备这人是有气运在身的,开口时就变成了另一番话。
“幸有义士相助,贼子的阴谋已显露无遗,不知玄德可有破敌之策。”
既然都是自己人,刘备也不打算装了,手指轻推,让汉界上的小卒过了河,到了棋盘上的楚界之上,随后放声大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些许魑魅魍魉之辈,等我的天兵一至,皆会被碾为齑粉,又何足道哉?”
荀爽推了推手中的车棋,笑着开口说道,“玄德既然成竹在胸,莫非是早已伏下暗子,布下杀招。”
刘备淡淡的一笑,“事情未尘埃落定之前,还容晚辈卖个关子,天黑之前,一切自见分晓。”
听到这个回答,荀爽与荀绲皆将提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开始猜测刘备真正的杀棋会落在何处。
这个问题的答案陈纪也想知道,坐在田垄之上的他皱着眉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这不对啊,怎么就敢带三五人前去荀氏呢,董卓的兵马一到,堪称是十面埋伏,步步杀机。可却自摆空门,莫非有诈?”
“可他带的人马也不多啊,那步足以左右棋局胜负的杀棋,到底来自哪里,又会落到何处呢?”
一旁的陈群看到狂风大作,天上开始滴雨,连忙给陈纪撑起油纸伞。
“父亲,开始下雨了,这旷野之中的风又实在是太大,我们回去吧。”
“去去去,为父在想事情,休得聒噪。”
陈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轻叹一声,示意身旁的仆人给他父亲披蓑衣斗篷,以免其感染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