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寨乱了一夜,杀了一夜,而落下了这步棋的刘备却是饮了一夜,舞了一夜。
在后世有句戏言,当你到了汉朝,喝酒饮宴之时可以不吟诗作对,不唱歌,不行酒令,可如果不豪饮,不跳舞,很可能就有杀身之祸。
这就是汉朝的酒文化,酒在此时有“嘉会之好”的美誉。
一年到头,不论什么季节,不管喜事愁事,就没有一顿酒解决不了的。
有钱人喜欢喝酒,渴望终日“坐上客常满,尊中酒不空。”
一般百姓纵然是囊中羞涩,也会在待客、婚嫁、节日时置办酒席,尽情畅饮,谓之“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
这时的社会风气开放,男女大防还不至后世那样病态,饮宴之时是可以男女同席的。女子还可以应邀到男子家作客饮酒。
比如西汉英布的爱姬曾到相熟的男性一家赴宴,东汉巴郡宋迁之母也到邻居阿奴家饮酒。
在一些家庭举办的宴会上,女性也可作陪。比如成帝时,京兆尹孙宝在家中频繁设宴招待故吏侯文,孙妻亦要作陪应酬。
汉朝人办喜事饮酒,祭祀祈福饮酒,到了西汉中期之后,办丧礼也开始饮酒。
到了此时,哪怕是社会进入了动荡时期,人们照常饮宴不误。
就比如董卓担任相国之后,开始纵兵劫掠,兵都到家门口了,阳城百姓竟然照常在里社祭祀饮宴,一些人因此被杀与被俘。
当然了,在酒大行其道的汉朝,自然有其独特的酒桌文化与酒桌礼仪。
最基本的礼仪就是“饮满举白”,也就是一饮而尽。敬酒时,如果对方不让倒满酒杯或者不一饮而尽,则被看作轻视敬酒之人。
这样的后果很严重,轻则引起矛盾,重则引来杀身之祸。
就比如说西汉之时汉武帝的舅舅,丞相田蚡大婚,灌夫前去祝贺之时,田蚡既不让其倒满酒,之后也没有饮尽。
本就脾气暴躁的灌夫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后面就借着酒劲在宴会上生事,闹得田蚡面上无光,在宾客之前丢尽了脸面。
事后恼怒的田蚡让人把灌夫给抓了起来,并四处搜查他的罪证。
汉武帝刘彻想要求情,却在生母王太后的威压下,不得不判了灌夫大不敬之罪,依律斩首。
此后灌氏全族亦在丞相田蚡的打击报复下不得善终。
再说这酒席上的另一项重要的活动,就是舞蹈。
汉朝人能歌善舞,在酒席上,自然少不了舞蹈。
在贵族与大户人家饮宴时,除去那些舞伎之外,还有宾主双方在酒喝到高兴之时的即兴歌舞,也叫做“自起舞”。
何谓自起舞,就是主人先跳,指定的宾客后接,依此衔接下去。
在这个环节所有人都得跳,如果人家主人舞了,客人中却有不接茬的,或者是起身敷衍的扭了扭,就是失礼行为,会非常的得罪人。
就比如说名满天下的大儒蔡邕,在第一次党锢大赦之后,自五原回乡,当地太守王智倾慕他的才华,特来送行。
酒酣耳热之际,“智起舞属邕,邕不以为报。”此举激怒了王智,仗着其兄长是中常侍王甫,开始构陷蔡邕怨于囚放,诽谤朝廷。
弄得蔡邕有家不敢回,远遁江海,流亡吴地。
弄明白这点之后,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刘备会起舞了。
也不知作为主人的荀爽是怎么想的,与刘备推杯换盏,高谈阔论一番之后,竟然提议跳舞。
刘备连说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人家已过花甲之年的老叟都在席间起舞,他这个当客人的,又怎能失礼。
这一夜刘备跳了六次舞,许褚、赵云等五人跳了三次。
之所以刘备会多跳三次,则是因为席上美人荀采相邀,人家姑娘在他跳舞时还以歌,以诗赋相和,并接连献上了三支舞蹈。
刘备不瞎,也不傻,在回过味之后,就热情的与荀采对视,又非常不要脸的剽窃了后世诗仙的诗句,在席间大献殷勤,给别人姑娘撩拨的红着脸落荒而逃。
郎有情,妾有意。在宴会最后,兰氏将刘备叫到僻静之处询问他是否已经婚配。
刘备据实以告,直言他已经与糜氏的糜贞定亲,只待去了庐江之后,就会完婚。
听到这兰氏表面并无异样,让下人把刘备搀扶着去客房休息了。
等其走后,连忙与荀爽商量,“那刘备已经婚配,难道要让女儿过去做妾室,不行不行,这桩婚事不成的。”
荀爽苦笑了一声,“晚了,这奸滑的小子长得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仪态不凡,又兼有龙凤之姿,在席上连作三首传世经典,女荀早已被人家迷得神魂颠倒,芳心暗许了。”
“我们女儿的脾气你再清楚不过,虽然知书达理,聪慧机敏,可性子却是个执拗的。”
“你不让她嫁刘备,她会恨我们一辈子的啊。”
兰氏眉头紧蹙,“可……,可人家已有婚约,我们总不能让刘备毁约,转头来娶女荀吧,这话可万万说不得,否则我们荀氏的清名扫地,会让人耻笑的。”
荀爽思忖了半晌,最终还是妥协了,开口说道。
“问问女荀的想法吧,如果确实非刘备不嫁,那就告诉那小子,让他请个大儒来提亲,以三书六礼聘得吾儿,这样也不算委屈了她。”
“要是不愿,那就算了,立马着手与南阳阴氏议亲。”
兰氏点了点头,“唉,这样也好,其实回过头想想,你家女儿的性子天真烂漫,活泼善良,不过却有几分执拗,一向也不喜那种左右逢源,迎来送往的交际,属实也不是当大妇的料。”
“妾就妾吧,我喊她过来,我们问问她的意思,如若觉得委屈,那就退而求其次,再另觅良人吧。”
当荀采被喊来问这件事时,她满脸娇羞的钻进兰氏怀里,用轻若蚊蚋的声音说道,“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荀爽脸色铁青,非常无语的一叹,“女荀,你可听好了,你嫁过去至多只能是妾室,而非别人的大妇。”
“父亲,女儿愿意,妾室又如何,做这玄德这等英雄的妾,胜过做那庸碌之辈的大妇千百倍。”
荀爽与兰氏无奈的对视了一眼,皆在内心中感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