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兄台”如同惊雷炸响,唤醒了陈文彬被压制的意识。
陈文彬原本被压制的元神猛然爆发,与陆虚灵展开激烈的争夺。
一瞬间,陈文彬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两股强大力量在其中角力。
眼中的七彩光芒与原本的清明交替闪烁,面容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响。
“走...快走...”陈文彬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许正平愣住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试图从供桌下爬出。
可惜年近四旬的他早已不复年轻时的敏捷,双腿因长时间蜷缩而发麻,一时竟动弹不得,只能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杀人凶手。
陆虚灵感到陈文彬的主人意识反抗越来越强烈,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否则可能会被彻底压制。
他冷冷扫了许正平一眼,竟不再出手,而是转身冲出祠堂,来到外面空旷处,这才重新稳固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深深吸了几口气,阴冷的目光扫过整个许氏坊。
“乖徒儿,何必如此不情愿?”
陆虚灵的声音在陈文彬的识海内回荡,带着几分诱哄:
“你不愿意出手,便由为师代劳。你不说,为师不说,你小师弟只会认为是陆宇轩干的。”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我的师父!师父绝对不会做出此等恶事!”陈文彬的元神在识海内怒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痛苦。
“乖徒儿,不是为师又是何人?”陆虚灵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一丝怪异的笑意。
“你可忘了,当日为师临终前喊你放开识海,说要将毕生所学相授,你可是乖乖听从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陈文彬记忆中那个近乎被遗忘的角落。
他突然愣住了,心神震颤。
那一夜,师父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中,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陆虚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表示太一门传承至今的核心秘密要私密相授,让他速速放开识海.…..
那时的他悲痛欲绝,毫不犹豫地遵从了师父的遗愿,随后便昏了过去。
醒来后,他绞尽脑汁,对师父口中的所谓“秘密”却毫无印象。
此刻,所有碎片终于拼合起来,一个可怕的事实浮出水面——
他被骗了!
陆虚灵让他放开识海,不过是为了将自身元神从原躯中剥离,寄附到他身上!
“原来如此...”陈文彬心中一片冰凉,恍然大悟为何这些年来时常陷入恍惚、失控的状态,为何有时会做出一些完全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
也不知陆虚灵施展了何等密法,竟能在不知不觉间潜伏于他的识海深处,暗中操控他的思绪与行动,而他竟丝毫难以觉察。
每次出现的幻觉、每次突如其来的恍惚、每次无端的失控,原来都是陆虚灵这元神寄生者在作祟!
“乖徒儿,不要怪为师,若为师愿意,完全可以趁你还在炼气时就将你夺舍,但为师并没有这样做……若非想逼你小师弟现身出来面对,为师也绝不会像方才那样强行控制你的身体,为师有为师的苦衷。”
陈文彬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失魂落魄地走在血与火的炼狱中,已经完全听不到陆虚灵在说什么。
许氏坊已经变成了地狱的缩影,断壁残垣间,尸体遍地。
有的被劈成两半,有的被烧得面目全非,有的则保持着逃跑或是抵抗的姿势,被定格在了死亡的瞬间。
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血泊里,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陈文彬身形踉踉跄跄,忽然被一具尸骸绊倒,瘫软在地,周围是无数的尸体。
血已经凝固,散发出刺鼻的腥味。他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但看清手上已经干涸的血痂和周围仿佛屠宰场般的场景时,他再次崩溃。
地面上,血液已经干涸成黑褐色的痕迹,如同某种可怖的图腾蔓延开来。
角落里,一只断了腿的小狗在呜咽,是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生命迹象。
“不...这不是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自语,在血泊和尸体中手足无措地后退,却发现无处可逃——四周皆是他亲手制造的地狱。
他颤抖着双手急切地换下了身上沾满血迹的长袍,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套干净的皇庭司飞鱼蟒袍换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撇清与这场惨案的关系。
陈文彬茫然无措地走着。
不知不觉间,他又来到了许氏一族的祠堂,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他竟然在祠堂外听到了陆宇轩的声音…
他当即精神一震,收敛气息来到祠堂门的树后躲起,探头观瞧。
祠堂内,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进来。
一个老妇人倒在地上的血泊中,怀中紧紧抱着一块灵牌。
陆宇轩正想用手拉出许母怀抱的灵牌,却发现拉扯不动,于是微微用力,灵牌便在老妇人的怀中碎成了几块。
“你…你们......”这时,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祠堂供桌下,许正平看到母亲怀抱着的许安灵牌就这般碎成几块,再也忍耐不住,瑟瑟发抖地爬出来,颤抖着质问道:
“你们都是魔鬼!安弟已经死了快九年,你们为何还要逼问我母亲,说着是来找他?!”
“哦?”这人眉头一挑,“你是他什么人?”
“我...我是他大......哥...”
话音未落,一道光刃闪过,许正平的头颅已经飞了出去。
“凡人蝼蚁,也配质问修仙者?”对面这人轻蔑地抖了抖袖子。
“陆宇轩!”
一声震怒的暴喝突然从这人身后响起。
发出暴喝的正是躲在门外的陈文彬。
陆宇轩转身,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这人身着皇庭司的飞鱼蟒袍,让他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讥讽的笑容。
“哟,这不是大师兄吗?”陆宇轩上下打量着陈文彬的装束。
“没想到一向清心出尘的大师兄,如今竟然去给玄守庭做起了鹰犬……”
……
陈文彬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
原来,当夜,灭掉许安全族的,不是陆宇轩,而是他陈文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