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加特点头，从铜盆舀半勺血晶塞进低阶血族手里：“拿去分给老人和孩子，别声张——对外就说贡赋全缴了，被其他领主发现……”
“我们知道！”对方攥着血晶的手直抖，满是感激，“多谢领主大人，可为什么……”
“走吧，多说无益。”斯图加特打断他。
眼前场景骤变，尼尔斯只觉天旋地转，低头惊觉自己的手变小了。
“带尼尔斯进屋，快！”父亲急躁的声音传来。
“可是……”母亲的话没说完，村口传来“咯吱”的脚步声。尼尔斯腿一软，想跑向母亲却迈不开步——三个白甲天使从巷口转出。
“反抗血晶贡赋，按律剿灭。”领头天使长剑指父亲，“放下武器，可留全尸。”
父亲攥紧柴刀，往妻儿身前挡了挡：“我们凭什么要把珍贵的情感交给你们！”
“放肆。”天使剑刃白光一闪，“噗嗤”一声，父亲捂胸倒地。
母亲尖叫着扑过去，尼尔斯疯了似的想冲，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他眼睁睁看着天使剑转向母亲，圣光闪过，母亲倒在父亲身边，指尖离父亲只有半尺。
最右侧的天使转头盯向尼尔斯，抬剑对准他胸口。尼尔斯想逃，却知道这是刻在骨血里的记忆——他突然想，若当时随父母离开，会不会更快乐？
“巡查官，稍等。”巷口传来低沉声音，尼尔斯转头见是斯图加特。
领头天使皱眉：“血族领主？你不满？”
斯图加特走到天使身边：“我需您确认些事。”趁天使不备，她侧身背对着尼尔斯，悄悄抬手指向柴房，指尖轻摆——“快逃”。
尼尔斯眼泪掉下来，没敢回头看父母尸体，转身往柴房狂奔，只剩粗重的喘气声。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陷入漆黑。尼尔斯停下摸手——指尖已恢复成年模样。
“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律法的真实运行。”
斯图加特的声音突然在漆黑里响起，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点疲惫的沙哑。
“血族本就是高傲自满的种族，如果我将这些告知他们，他们会怎么做……”
尼尔斯的脑子“嗡”的一声——两个字瞬间跳出来，砸得他太阳穴发疼——反抗。
是啊。如果族人们知道血晶贡赋制是天堂的枷锁，如果知道斯图加特配合天堂是为了保族群，如果知道所谓的“阶级压迫”是伪装——那些被“歧视”困住的低阶血族，那些早就不满现状的激进者，一定会疯了一样去挑战天堂，去推翻一切。
“哗啦”——
眼前的漆黑突然裂开一道缝，尼尔斯猛地回神——他还在废弃工厂的厂房里，斯图加特就站在他对面。
“你不用那么惊讶。”斯图加特先开了口，“你能了解到苏的部分身世，还用他母亲的事来控制他——你一定有获得他记忆的办法。”她顿了顿，“但我并不知道你是从哪弄来的他的血液。”
尼尔斯愣了愣，随即低笑起来——笑声很轻，带着点释然的自嘲。
他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一片沉寂：“我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是万无一失。”斯图加特语气依旧平淡，“但你自认为自己十分聪明，认为我是傲慢的——那枚你落在实验楼的纽扣，还有你手套上的几何纹路，都证实了你的身份。”
尼尔斯的笑容顿了顿，“原来……一周前我听说有人在打听我的来历，也是用来确定我身世的一种办法。”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输在我给人类写的那些哲学讲义上。”
斯图加特没接话，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就是之前尼尔斯想用来刺自己的那把。
她边朝尼尔斯走来边说着：“你的父母误以为凝结血晶会丧失情感…我明白，因为凝聚血晶本就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我也想护住他们，但是一丁点的暴动都会引起天堂的怀疑，所以我只能伪造现场。”
言尽，那把匕首也来到了尼尔斯面前。
“尼尔斯，你罪该万死。”她的声音很轻，“自刎吧。”
尼尔斯看着那把匕首，又抬眼看向斯图加特的脸——
尼尔斯突然笑了，这次的笑很释然，没有了之前的伪装，没有了疯狂，只剩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复仇者，是要推翻规则的“英雄”，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被仇恨蒙住眼的蠢货。
他输了，输得彻底。不是输在能力，是输在他从未看清过真相。
突然，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迫使尼尔斯伸出手，接过那把匕首，让其尖端对准自己的气管。
“哼…真是霸道的能力呢。”他轻笑一声，“也好。父亲，母亲…抱歉。”
话音落，他猛地用力——匕首划过气管的声音很轻。
身体顺着钢柱滑下，重重砸在地上。匕首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作响。
斯图加特垂眼盯着尼尔斯的尸体，抬手按了按眉心——卡梅隆的仇报了，族群的钉子也拔了。
“总算能歇口气……”她刚想直身，脚踝突然传来冰凉的缠裹感。
不是风——她低头见一条小臂粗的黑蛇顺着裤管往上爬，想甩却甩不掉。
黑蛇瞬间缠紧脚踝，尖牙咬向她小腿。
“噗嗤——”斯图加特吐出血跪倒在地，黑蛇滑向黑暗。
厂房顶部“轰隆”闷响，尼尔斯尸体旁裂开黑色裂隙，浓郁硫磺味涌出。
一只骨节嶙峋的手从洞里伸出来，攥住尼尔斯衣领，将他拖向裂口。
斯图加特强撑着站起，冷眼看着。黑洞里传来低沉戏谑的笑：“没想到这孩子也失败了……不过没关系，尼尔斯只是开胃小菜，游戏才刚要开始——”
斯图加特“啧”了一声。待尼尔斯尸体被完全拖进黑洞，洞口黑气收缩消散。她站了会儿，弯腰捡起匕首擦净血迹，揣进风衣内袋，转身走出厂房。
外面天刚蒙蒙亮，科研中心方向已有零星灯光。
有些事，依旧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