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这个地方她曾经来过很多次,几乎都是降临人间的天使给她下发任务时来的。
而此时的她,是他。
广场上没有其他人,只有风穿过廊柱的呼啸声,带着中世纪的沉郁与庄严。
斯图加特站在原地,沉默地注视着这座教堂。
它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见证了数百年的兴衰更迭。
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答案,却鬼使神差地迈开了脚步,朝着教堂的大门走去。
“可能又是一个该死的清算任务吧……”他这么想着。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焚香味,还有一种淡淡的、类似没药的香气。
斯图加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他沿着中央的甬道缓缓前行,目光扫过那些排列整齐的长椅,扫过墙上悬挂的宗教画作,最后落在了祭坛前方。
那里,有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背对着他,坐在祭坛前的台阶上。
她穿着洁白的长袍,裙摆铺散开,像一朵盛开的雪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背后那六对巨大的羽翼,羽毛洁白如雪,却有好几处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有些羽毛甚至已经断裂,无力地垂落着,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
六翼天使。
斯图加特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眉头也猛地一皱。
可奇怪的是…眼前的天使,却没有那种令人敬畏的威严,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个六翼天使缓缓地转过头。
斯图加特屏住了呼吸。
天使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
她的轮廓很美,线条柔和,却带着一种破碎感。
她的嘴唇微微张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斯图加特什么也听不见,只有一片死寂。
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一丝微笑,温柔,却又带着无尽的哀伤,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引人遐想,却永远无法解读。
斯图加特想要走近一些,想要看清她的脸,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可他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着自己,让他无法靠近,也无法后退。
为什么这个天使会受伤?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她想对自己说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天使的嘴唇还在动着,却始终无法形成清晰的意义。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清晰而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像重锤敲在鼓上,打破了教堂里的宁静,也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
斯图加特猛地一颤。
……
眼前的景象如同破碎的玻璃,瞬间分崩离析。
宏伟的教堂、受伤的天使、飘落的雪花……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不知何时已经照射进来的阳光。
斯图加特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浸湿了额发,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她还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里依旧昏暗,窗外的风雪声清晰可闻。
原来是个梦。
她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
那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现在还能清晰地回忆起科隆大教堂的宏伟,回忆起那六翼天使破碎的羽翼,以及她那模糊不清、带着哀伤微笑的脸。
那个天使是谁?她想对自己说什么?这个梦,又意味着什么?
斯图加特想不明白,只觉得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怅然。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
斯图加特皱起了眉头。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太阳穴,掀开被子下床,然后穿好衣服。
她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斯图加特,是我,苏。”
苏?
斯图加特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波澜,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有事?”
门外的苏似乎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出来说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听不出任何异常。
斯图加特沉思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房门。
她微微蹙眉——苏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
“你怎么……?”斯图加特张了张嘴,“卡梅隆呢?”
苏的眉头皱了皱,像是在回忆,可脑海里只有一片模糊的雪色与刺痛,颈侧仿佛还残留着刀锋划过的灼热。
他扶着墙踉跄了一下:“我不记得……”
药剂起效了。
“那他应该是先离开了。”斯图加特松了口气,脸上却依旧覆着冰:“卡梅隆说你查案时摔进冰沟,晕了快两小时。”
“冰沟?”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干干净净,没有丝毫伤口,“我怎么不记得……”
“你摔懵了。”斯图加特想越过他直接离开,“科罗廖夫早上要新的弹道参数,记得去实验室。”
苏突然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带着雪后的凉意,指尖却烫得惊人。
“等等。”他的声音很低,左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我好像……梦见你了。”
斯图加特猛地抽回手,袖口下的皮肤泛出红痕:“胡说什么。”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没摔死就赶紧收拾好你自己来实验室。”
宿舍门在她身后关上,苏盯着门板上自己的影子。
他摸出铁盒倒出颗薄荷糖,含在嘴里时,突然想起梦里那个银发女人的侧脸——她站在血雾里,瞳孔是血红色,却在看向他时,喉结动了动,像有话没说出口。
“错觉吗……”苏喃喃着,他看着斯图加特的背影,总感觉她不知为何憔悴了许多。
苏的手微微颤了颤,他想开口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房间。
他站在玄关,黑暗中,总感觉颈侧有一道并不存在的伤口在灼烧。
苏摸索着打开台灯,书桌上,昨夜未看完的弹道参数报告摊开着,铅笔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