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到站,车门打开。林晚走出车厢,脚步落在站台边缘的黄线上。她没有立刻抬头,也没有看手机。风从通道口吹进来,带着地下空间特有的凉意。
她把口袋里的手机握了一下,然后放回原处。屏幕还亮着那条消息:“好。等你习惯那天,我还在。”她没回,但也没删。
走上地面时,天已经亮了。街边的树影横在路上,阳光斜照在她的肩上。她走得比平时慢了些,路过一家早餐铺子,买了杯豆浆。热气顺着纸杯传到掌心,她喝了一口,温度刚好。
办公室里,邮件提醒响个不停。新项目组提交了第一份进展报告,数据比预期好。她点开文件看了一遍,在关键节点做了批注,发回给团队。随后打开日程表,把下午的会议时间提前半小时。
会议室人来得齐。她站在投影前,讲完转型方向后停顿了几秒。有人皱眉,有人低头记笔记。她扫视一圈,在一个副总监说话前,轻轻闭眼一秒。
脑海里闪过画面:对方嘴上说着风险控制,心里却在想“如果这个项目成了,我能分多少资源”。她睁开眼,直接点名:“你们部门如果有兴趣参与试点,下周可以提交方案。”
会场安静了一瞬。接着有人举手,问具体申报流程。讨论慢慢热起来。散会后,几个年轻员工围上来问细节。她一一回答,最后说:“这不是谁的试验田,是大家一起走的新路。”
走出公司大楼时,太阳偏西。她没回办公室,而是打车去了城西。路上给男子发了条信息:“我到了涂鸦墙那边。”
他已经在了。靠在墙角,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看见她下车,递过来一杯。她接过,说了声谢谢。
墙上的画刚完成不久。颜色很浓,线条粗犷,像某种情绪的出口。他指着其中一块区域:“这里用了你画展里的蓝灰色调。”
她走近几步,仔细看。确实有熟悉的笔触,但不是她的风格。她说:“有人在学我的方式。”
“不一定是模仿。”他说,“可能是被那种感觉打动了。”
她没接话,沿着墙慢慢走。走到尽头,停下来。风吹动她的头发,她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
“这周工作结束了?”他问。
“阶段性收尾。”她说,“还有事要处理,但今天能空出几个小时。”
他点头,没再问。两人往回走,速度很慢。路边有孩子在画画,用粉笔在地上涂。一个女孩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继续画自己的房子。
“我小时候也这样。”她说,“在家门口的水泥地上画,画完就被雨冲掉。”
“可惜吗?”
“当时觉得可惜。现在想,也许正因为留不住,才敢随便画。”
他笑了下:“你现在不敢随便画了?”
“现在每一笔都要考虑后果。”她说,“但在纸上,可能还能试一次。”
他们走到便利店门口。他进去拿了两瓶水,出来递给她一瓶。瓶身有点凉,她握在手里。
“你总是一个人走这条路?”他问。
“以前是。”她说,“现在不是了。”
他没说话,只是并肩站着。远处一辆公交车进站,灯光闪了一下。
“我不确定以后会怎样。”她说,“但我发现,最近不再害怕有人靠近。”
“那不是软弱。”他说,“是你终于愿意相信改变。”
她看着前方。街道两旁的灯都亮了,车流安静地移动。这座城市依旧忙碌,但她心里的节奏变了。
“明天我要去外地一趟。”她说,“项目落地的事。”
“去多久?”
“三到五天。”
“回来之后呢?”
“看情况。”她转头看他,“如果你还愿意等。”
“我一直都在。”他说,“也不算等。就是正常生活,顺便想着你。”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有笑得很明显,但眼神松了下来。
“我去过你上次说的那个老社区。”他说,“那面要拆的墙,保下来了。现在成了公共艺术区的一部分。”
她愣住。“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你提过一次。后来我查了资料,找了相关部门的人谈。花了几个月,总算有了结果。”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你做这些,是为了让我高兴?”
“不是。”他说,“是我自己也觉得值得做。只是碰巧,你也在意。”
她低下头,手指绕着瓶盖转了一圈。再抬头时,声音轻了些:“下次这种事,可以告诉我一声。”
“怕你觉得我越界?”
“怕你白费力气。”她说,“也怕我自己……反应太慢。”
他看着她,语气平缓:“我不需要你马上懂我。就像你不需要马上接受我一样。我们都在往前走,只是这次,方向碰到了一起。”
她没再说话。夜风吹过,她把手插进衣兜。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
到了地铁口,她停下。“我从这儿回去。”
“好。”他站着没动,“下次见面,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一个没人画画的老工厂。屋顶漏光,墙面裂开,但特别安静。我觉得你会想画点什么。”
她想了想,“等我忙完这阵。”
“嗯。”他说,“我不催你。”
她转身要走,又回头。“你说‘顺便想着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靠着路灯,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我的生活里有很多事,工作、朋友、日常安排。你不在其中某一件里,你在所有里面。”
她没再问。刷卡进站,站在黄线内等车。列车进站,她走进车厢,找了个靠门的位置。
车门快关时,她突然伸手按了开门键。冲出去,跑上台阶。
他还没走远。听见脚步声回头,脸上没有惊讶,像是早知道她会回来。
“我还没答应什么。”她说。
“我知道。”
“我也不会说喜欢你。”
“嗯。”
“但你可以继续跟我说那些事。”她声音低了些,“比如哪里有墙,哪里能画。”
他点头:“好。”
她重新转身,走下台阶。这次没有再回头。
列车启动,窗外的灯光连成一条线。她坐在角落,手放在膝盖上。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她没拿出来看。
回到公寓,她把包放在桌上,换下外套。窗外云都的灯火一片明亮。她站了一会儿,走到书桌前,翻开一本新的速写本。
第一页是空白的。她拿起笔,写下一句话:
幸福不是终点,而是有人陪你走的时候,你发现自己还想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