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旺,一个人生抱负比自家宅子占地面积还辽阔的男人,膝下有女。
此女姓赵名小二,并非寻常人家姑娘,堪称限量珍藏、顶配奢华版。
论才智?她的脑容量足以匀给稻草人一些,自己再去考个状元回来。
论美貌?这么说吧,鲜花在她面前都得害羞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小二姑娘,硬件配置如此高端,挑男人的眼光却相当接地气。
她偏偏看上了同窗丁生紫陌,那小子最大的家当,就是一个歪向一边的迷人微笑,外加一堆图书馆催还的旧书卷。
他们的爱情,是酸掉牙情诗的素材,是躲在比人还高的课本后头的窃窃私语,是共享一杯温吞的茶水,却品出了琼浆玉液的味道——毕竟,荷尔蒙是个神奇的催化剂。
丁生,这傻小子,决定给自己一个名分。
他鼓足勇气,走向赵老爹,双膝大概正打着鼓点,奏出一曲只有求亲的紧张后生才能跳的特殊舞步。
“老太爷,”他或许结结巴巴地开口,“学生想娶令爱小二。我对她的爱,如同那……呃……苍穹一般广阔?”
赵旺,一个把沉甸甸的聘礼看得比漫天星空重得多的主儿,差点被自己的算盘珠子噎死。
他打量丁生的眼神,活像这小子刚提议用一腔“善意的好感”来支付小二的彩礼。
“娶我女儿?”
赵旺的眉毛惊得直接飞上了天灵盖,大有离家出走,在他那片光亮的脑门上开辟新天地的架势。
“年轻人,我家小二注定是要鹏程万里的。最起码,也得配个族徽上不是画着常年空空如也米缸的男人。”
他脑海里勾勒的画面,是女儿挽着某个富甲一方的胖员外,那员外的金山银山,足以解决一个小国的财政危机。
丁生这小子,瞅着倒像是买块新墨锭都得打欠条的。
“可是老太爷,我们的爱情是真挚的!”丁生大约还在抗议,手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真挚而富有舞台效果的悲痛。
赵旺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姿态明明白白写着:“真爱不能当饭吃,小子。”
他有计划,宏伟的计划。计划里,小二的夫婿,至少得有辆不用人推着就能启动的马车。
于是乎,丁生一腔热血的表白,撞上了一堵坚硬如门挡的拒绝。
小二自然是老大不高兴。她表达不高兴的方式,包括但不限于长时间的死亡凝视,以及不动声色地“弄丢”她爹最心爱的那套茶具。
且说赵旺,在他那永无止境追求“更上一层楼”的人生道路上,意外邂逅了白莲教。
这可不是什么村口大妈们的养生读书会。
他们许诺力量,许诺变革,顺带可能还提供白莲花主题周边的团购优惠。
赵旺,这位投机界的常青树,心念一动:“嘿,既然没法把女儿嫁入豪门,或许我可以自己造反闹出个豪门来!”
理性这玩意儿,看样子已经从他大脑里打包袱走人了,而且是单程票。
于是乎,赵家上下,包括一个老大不情愿的小二,都成了“推翻朝廷欢乐多”俱乐部的光荣会员,带头大哥名叫徐鸿儒。
徐鸿儒的五年平天下宏图伟业,估计就草草画在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上。
小二呢,却在这场“全家总动员之揭竿而起”的闹剧中,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隐藏福利。
法术。
没承想,她在这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那种“把我的附魔茶杯端稳了,看老娘给你露一手”的绝顶天赋。
旁人还在费劲巴拉地用意念点蜡烛,小二已经快把星界位面重新装修一遍了。
她的咒语,跟“羽加迪姆勒维奥萨”那种小清新玩意儿可不一样,更像是“轰隆!有谁瞧见那辆驴车的车牌号了么?”
她一跃成为徐鸿儒的得意门生,造反派里的赫敏·格兰杰——如果赫敏也偏爱威力更猛的烟火表演的话。
没过多久,她不光捣鼓魔药,还开始捣鼓军机要务。
没错,小二,那个被亲爹指望嫁入豪门的姑娘,如今已是叛军阵营里的高级将领,设计的行军阵法,瞅着总有几分像精巧繁复的花卉图案。
她在叛军总部(一个略显潮湿的山洞,但潜力无限)拥有了一间拐角办公室。
她的部下,一群由热血农民和心怀不满的前政府小吏组成的杂牌军,对她既敬畏又感到一种莫名的鼓舞。
“大人,”某位下属可能会问,“把敌军的饮用水变成温吞吞的肉汤,这在战术上真的合理吗?”
小二只是用一根闪着微光的手指轻敲下巴。
“这能打击他们的士气。再说了,谁会喜欢温吞吞的肉汤?”
与此同时,丁生紫陌可没闲着光顾着伤春悲秋,写那些没人看的蹩脚情诗。
哦不,他对小二的爱,是那种执着到有点死缠烂打,完全超越了常识范畴的爱。
他听闻小二如今在叛军里当了大官。
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并非“哎呀,她成朝廷钦犯了可咋整”。
而是更接近于:“太好了,这下我知道我的最新版求职信该往哪儿投了!”
于是,丁生,揣着他那招牌式的歪嘴笑,还有一份他亲手制作、印刷质量堪忧的招贤纳士宣传单,也加入了徐鸿ru这伙“快乐的法外狂徒”队伍。
他大概在自己的履历特长那一栏,填上了“对小二情根深种”。
他自然是找到了小二。她当时可能正忙着给手下解释,为什么用被施了魔法的松鼠当信使是个馊主意(因为它们老是把信给吃了)。
“小二!”他高声喊道,敏捷地躲过一道失了准头的法术,那法术把旁边一块石头变成了一只表情非常错愕的茶壶。
小二抬起头,对有人打断她关于啮齿类动物在间谍活动中应用的讲座略感不悦。
然后,她看见了他。丁生。依旧是那副歪嘴笑。依旧是那副无可救药的痴情模样。
他立刻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小二,这种打打杀杀、伙食堪忧的造反生活不适合你!跟我走吧!我们可以……开个小书店!或者……种点观赏葫芦!”
他的推销话术确实有待提高,但那份真诚却不容置疑。
小二,本来就有点厌倦了天天给一群把“迂回包抄”当成某种新潮舞蹈动作的人解释基础后勤问题,心里微微一动。
过点安生日子,少些突如其来的爆炸场面,这念头忽然变得格外诱人。
她意识到,“推翻帝国”这份工作,似乎也有那么点弊端,比如职业前景极不稳定,以及有极高概率荣登通缉令榜首。
于是,她决定丁生说得有道理,尽管他说得颠三倒四。
他们试着跟赵老爹和赵老妈讲道理。
“爹,娘,这造反闹得也太大了。要不,咱们……就算了?”
赵旺正忙着擦拭他那顶(纯属想象的)崭新公爵帽,压根没听进去。赵老妈大概在设计革命军的新款旗帜。
这对爹妈显然是没救了,沉迷于角色扮演无法自拔。
b计划:跑路。
而且不是随随便便地跑。他们决定要跑得有格调,至少,也得跑出个将来能吹嘘的好故事。
一只巨大的纸鸢。
因为当你是个法力高强的女巫,而你的男朋友又是个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时,从正门大摇大摆走出去,那也太缺乏创意了。
把那纸鸢弄上天,本身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其间穿插着数次险些被削掉脑袋的意外,一群受惊的呆头鹅,以及丁生那堪比坐上了史上最恐怖过山车的尖叫。
但他们总算成功了,姿势略显笨拙地冲上了云霄,把白莲教和他们那套日常的鸡飞狗跳抛在了身后。
他们降落时,姿态也谈不上优雅,地点在山阴,浑身大概沾满了糊风筝的胶水和鸟粪。
自由了。以及,急需好好洗个澡。
他们租到一间破旧的小屋。陋室,甜蜜又漏雨的陋室。
山阴的日子……怎么说呢,相当磨练意志。
这是“穷得叮当响”比较体面的一种说法。
他们的日常食谱主要以空气为主,偶尔加点水煮野草改善伙食。
丁生也想找点活干,但“前叛军同情分子兼蹩脚诗人”这种资历,在人才市场上实在没什么竞争力。
小二的法术,虽然把敌人变成花园小矮人时挺好使,但在以物易物(主要靠鸡)的经济体系里,却派不上多大用场。
“我们需要钱。”某个傍晚,小二盯着他们最后一粒、形单影只的米,郑重宣布。
丁生悲伤地点点头。“或许我可以卖掉我那些……思想的结晶?”
小二投去一个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他的思想结晶,市价恐怕是负数。
就在这时,她眼中闪过那种熟悉的、“我有个计划,虽然疯狂但说不定能成”的光芒。
他们西边的邻居,是个叫翁某的汉子。
翁某可不是什么张三李四。他是个“绿林好汉”,这是对退隐江湖、腰佩大刀、名头响当当的盗匪头子的一种雅称。
江湖传闻,他藏匿的金银财宝,能让巨龙都眼红。
小二的计划,就跟这批金子有关。还需要一点点……富有创意的融资手段。
“丁郎,我的爱人,”她说道,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你对参与一场小小的业余戏剧表演,感觉如何?”
丁生,只要是小二的主意他通常都来者不拒,此刻却是一脸茫然。
“我们要演戏吗?”
“差不多吧,”小二应道,脑子里已经在排练台词了,“一出我们借到一千两黄金,而我们亲爱的邻居翁某,则是那位热情洋溢的投资人。”
这计划胆大包天。风险极高。十有八九,他们会落得个被怒火中烧的翁某提着刀追砍几条街的下场。
但小二眼中闪烁着那种光芒,那种写着“放马过来,老娘奉陪到底”的光芒。
小二的“借款”行动,堪称狡黠与勇气的完美结合。
她可没直接跟翁某开口要钱。哦不,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她编造了一个催人泪下的悲惨故事,那故事之曲折离奇、感人肺腑,简直可以去参选年度最佳剧本奖。
她旁敲侧击地暗示了失落的巨额遗产、邪恶的远房亲戚,以及一位虚构的、临终前特别嘱咐要资助“有前途且擅长放风筝的年轻夫妇”的曾祖母。
翁某,别看他外表粗犷,随身携带各种锋利武器,骨子里却似乎对煽情戏码毫无抵抗力。
又或者,他只是被小二那种说哭就哭,眼线(如果她有的话)还纹丝不乱的演技给镇住了。
他嘟囔了几句,呼哧带喘了几声,大概还把玩了几下他那把明晃晃的大刀以示威慑。
但最后,他还是掏出了一千两黄金。
或许他以为,这是给“前造反派现已痛改前非青年创业基金”的一笔慈善捐款。
小二和丁生,一夜之间,光荣地脱贫致富了。
他们置办了一处小小的田产。他们添置了没有可疑污渍的新衣裳。他们甚至吃上了不用从路边采摘的食物。
日子过得美滋滋。几乎是好得有点不真实。
俗话说得好,当生活好得不真实的时候,一群无赖(无赖)通常就快要粉墨登场了,他们正搓着贪婪的小手,伺机而动。
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这群不请自来的、专精于“他人财物鉴赏”的行家,决定登门拜访小二和丁生。
他们大概以为会遇到一对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奉上所有家当的倒霉蛋。
他们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小二。
当那名匪首,一个虚张声声势大于实际脑容量的家伙,一脚踹开他们家大门时,迎接他的不是尖叫,而是一个正悠哉品茶的小二。
“几位,”她开口,声音甜得发腻,却又透着一丝危险,“是迷路了呢?还是对本宅女主人的法术修为,不幸地了解不足?”
那伙强盗起初还有点懵,但很快,他们就亲身体验了一场名为“千万别惹一个刚忙完一天家务的女巫”的现场教学。
门锁“咔哒”一声自己锁上了。屋里的家具开始跳起充满威胁意味的舞蹈。一个尤其倒霉的贼,发现自己的裤子竟然凭空着了火。
这与其说是一场抢劫,不如说是一场即兴的、极具攻击性的魔法表演。
无赖们尖叫着逃走了,嘴里胡乱喊着什么女巫、着火的内裤之类的,只留下他们未遂的野心(以及一股挥之不去的布料烧焦味)。
小二只是又呷了一口茶。“说真的,如今这地方的 пpecтyпhnkoв(罪犯)素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消息终究还是传了过来,如同所有消息一样,大概是搭乘一只累得半死的鸽子(新闻也需要交通工具嘛)。徐鸿儒的造反大业,黄了。
帝国,正如所有帝国的一贯作风,展开了反击。白莲教欢乐多俱乐部,被官方强制解散了,主要还是靠武力。
小二心头掠过一丝怅惘,倒不是为了那场本就希望渺茫的叛乱,而是为了那些被卷入这场烂摊子的人们。
她听说,一位名叫赵长春的人,大概是她叛军生涯里某个点头之交,已经落得个横死的下场。他年幼的儿子,成了孤儿。
小二,她的人生规划里似乎自带“捡拾流浪人类”条款,当下便决定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自生自灭(这次是比喻意义上的狼,不是真狼)。
于是,她动用了部分(勉强算是合法途径得来的)积蓄,找到了那个孩子,并顺理成章地收养了他。
他们的小家庭,增加了一名新成员,一个大概还处在懵圈状态的小不点。
丁生,好人一个,出人意料地擅长带孩子,主要方式是任由孩子在他那些重要的文稿上涂鸦。
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常态:一部分是家庭温馨,一部分是魔法家政,还有一部分是“努力向孩子解释为什么家里的勺子有时候会顶嘴”。
然而,他们新获得的财富,以及小二偶尔展露的、那些“东西会自己修好”之类的小把戏,并没有逃过当地村民雪亮的眼睛。
闲言碎语开始滋长。
“你瞧见她家菜园子没?那些番茄,我敢打赌是自己长出来的!”
“还有他们家那口井,就算天再旱也从没干过!太邪门了!”
嫉妒,那只红眼睛的怪兽,开始探出它丑陋的、热爱搬弄是非的脑袋。
没过多久,就有人,很可能是住在巷子那头、总觉得小二家晾的衣服干得太快的张大妈,决定向官府“举报”。
“我们村里有个女巫!她跟……跟那些行为端正的家具勾结!”
指控虽然捕风捉影,但官方的关注,却是小二极力想避免的,毕竟她过去的人生履历,色彩略显丰富了些。
“行了,”某个清晨,小二一边麻利地收拾行囊,一边宣布,“集体出游!新城镇,新冒险,但愿那儿少点喜欢扒窗帘缝偷窥的包打听。”
于是,他们带上养子,带上会说话的勺子,还有剩下的金子,搬到了益都的西郊。
崭新的开始。又一次。
到了益都,小二决定转换职业跑道:当个企业家。
她不打算再依靠什么来路不明的贷款,也不想再受那些叛军头子一时兴起的念头摆布。
她要创造点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
一座琉璃厂。
为什么是琉璃?或许她喜欢那玩意儿晶莹剔透的样子。或许她预见了未来会被各种新奇的玻璃镇纸所充斥。
不论原因为何,小二将她那过人的才智和出人意料的商业头脑,一股脑儿投入了进去。
她烧制的琉璃,可不仅仅是琉璃。那是艺术品。那是附了魔法、偶尔还会自我清洁、并且拥有超越已知物理学范畴色彩的奇珍。
“小二牌神奇琉璃”一时声名鹊起。
人们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不单是为了那巧夺天工的技艺,也因为有时候,如果你买的花瓶够多,小二或许会悄悄给你回家的路施个法,保证一路平坦无坑。
她发财了。真正意义上的、无可否认的、“买得起不止一把勺子”的那种富有。
她的家业,运转得如同一台上了油、还带点魔法属性的精密时钟。
她定下了规矩。很多规矩。
规矩第三十七条乙款:“凡抱怨附魔自动搅拌粥品口味者,罚洗碗一周。须使用未经附魔的海绵。”
奖赏丰厚,惩罚则充满创意,且通常伴随着闪闪发光的亮片。
但小二并非只顾着积累财富和用亮晶晶的后果恐吓员工。
她还记得当初数着米粒下锅的日子。
她资助乡里,出钱打井(这次多半是普通的水井),扶持贫困人家。
当一场大旱席卷当地,人人渴得像沙漠旅人的袜子时,小二决定必须采取直接行动。
她爬上附近最高的山头,做出了一连串复杂的、看起来酷似某种行为艺术舞蹈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古老的咒文还是她的购物清单。
然后,天降甘霖。
不是毛毛细雨。是那种酣畅淋漓、能救活庄稼、灌满水库的倾盆大雨。
村民们都看傻了。
他们对小二的看法,从“那个女人有点古怪”,光速转变为“小二大人万岁!行云布雨的活菩萨,巧夺天工的琉璃仙子!”
她成了当地的传奇,受人敬重的社区楷模,一个能点石成金(把沙子变成财富),也能把坏天气变成小麻烦的奇女子。
丁生紫陌,如今已是一位薄有诗名的地方才子(他的《咏完美球形镇纸》一诗,在当地广为流传),只是在一旁骄傲地咧嘴傻笑。
他的小二。从叛军将领到琉璃大亨,心肠却如她最精美的作品一般,清澈明亮。
他们从此过上了,即便算不上全然普通,却也富足安康,并且内裤着火事件显着减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