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离开的第二日,大少爷就去推了阮姨娘,害得她腹中的孩子差点没了。侯爷一怒之下,请了家法,抽了他三十下,后来又让他去祠堂闭门思过。”
九栀将事情娓娓道来。
晏明远被关到祠堂之后对定远侯彻底失望了,竟然生出了弑父的念头。
他命小厮将李氏找来,以他继承侯府后保住李氏一家荣华富贵为由,说服了李氏替他买来桐油。
他要纵火,将定远侯骗到祠堂来,烧死。
李氏深知夫人死了,她的命肯定也保不住,于是决定铤而走险,听晏明远的赌一把。
除夕当天采买送礼的车来来往往,因而李氏买来桐油并没有被发现。
将祠堂洒上桐油后,堆上易燃之物后,晏明远让心腹小厮去把定远侯请来。
定远侯想到今夜除夕,晏明远又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和他一块吃一顿团圆饭。
不曾想,进到祠堂后,定远侯就闻到了桐油的气味。
他正疑惑着,李氏就从背后举着木棒偷袭他,想要将他打晕。
但定远侯到底是习武之人,虽然疏于练习,但躲闪一个妇人的攻击还是没问题的。
李氏为了晏明远画的大饼,发了疯的去殴打定远侯,喊着要为夫人报仇。
定远侯当即叫人进屋把李氏给抓起来,没想到,晏明远的心腹却早早地把门给锁上了。
大怒之下,定远侯把李氏给踹翻了。
晏明远直接点燃了地上的桐油,趁着李氏和定远侯没反应过来,就往窗户外爬,打算逃出去后锁死窗户,让定远侯和李氏都烧死在里边。
李氏没想到晏明远竟然出尔反尔,将她单独留下,立刻扑了过去想要留下他。
晏明远本就受了伤,跑得慢,李氏这一扑,两人全都栽到了火里。
这时定远侯的人也破门而入,将他救了出去。
定远侯对晏明远彻底心寒,直接命人抢救祠堂里的祖宗排位,晏明远直接被忽视了。
然而火势汹汹,最后祠堂没保住,晏明远和李氏也葬身于火海。
晏逐星听完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
看来母亲和弟弟的死,刺激了晏明远。
而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阮寄薇演的那出戏都让晏明远越来越崩溃。
定远侯请的家法则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扛不住了,想要弑父求一条活路。
冲动之下,做了一个很仓促的决定,最后活活将自己给烧死了。
“那温家来的是谁,又是怎么和定远侯打起来了?”晏逐星好奇地追问。
“来的是温家三老爷,温如珲。”九栀一字不落地将事情汇报。
温如珲抵达定远侯府后,得知不仅妹妹死了,两个外甥都死了,当即就控制不住把定远侯给揍了一顿。
就算定远侯解释温如霜之死是因为晏逐星生父生母找来,她畏罪自杀;晏明远是因为纵火烧祠堂自作自受;晏明修是被昭瑞亲王府害死的也没用。
因为温如珲压根就不信。
他心里就认定了定远侯杀妻灭子。
得知只有温如珲一人来了,晏逐星心下稍安。
如今她的仇人只剩定远侯一人,倒是不必着急。
先留他一命,让他把温家人应付走了再说。
之后再找一个好机会,让他到地底下跟其他人团聚。
一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啦。
晏逐星起身去了正院。
路上,她酝酿好了情绪,刚一看到定远侯,眼泪就哗啦啦地往下落。
“父亲,您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瞧见晏逐星这副担心的模样,定远侯心里勉强有了几分慰藉。
短短几个月,他竟然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家破人亡的地步。
晏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落得如此下场。
“无妨,你怎么回来了?”定远侯有些疑惑。
他并没有派人去接她呀。
“裴大人昨日去通州查案,告诉我大哥没了。”晏逐星继续抹眼泪。
“我既担心又害怕。二妹妹和二哥才走没多久,母亲又病逝了,如今大哥竟然也身故离去,父亲您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我心急如焚。因而今日便跟着永安王还有裴大人的马车,一块回来了。”
“好孩子,你有心了。”听到她这番话,定远侯老怀安慰。
“不过大年初一,裴明镜去通州查什么案子?”
定远侯嘀咕了起来。
不会是发现他找来的关家夫妇是冒牌货了吧。
晏逐星便把定慈观的案子模糊了一些情节告诉了他,着重强调了昭瑞亲王府让明妄用邪术害定远侯府家破人亡的事情。
“您说,咱们家接二连三出了那么多事,会不会真跟那些邪术有关?父亲,下一个不会是您吧。”
晏逐星一句话让定远侯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啊!我要娶告御状,告到皇上面前去!”
他一瞬间就信了晏逐星的话,将侯府这些日子来出的人命,全都算到了谢清安和明妄的头上。
毕竟,让别人来承担错误,总比自己去背罪名的好。
“可十六之前,皇上都不上朝呀。”晏逐星提醒。
定远侯也想起了这事。
大虞的年假是从大年二十九放到正月十六。
除了特别紧急的案子,还有皇上喜爱的臣子,一般人这段时间都见不到皇上。
偏偏他两个都不占。
尤其是他如今家中尚在孝期,就更不能入宫了。
定远侯气得咬牙切齿,琢磨着该怎么告状,偏偏这时候温如珲还找过来在院子里大吼大叫。
“晏逐星,滚出来。”
晏逐星听到这话,有些惊讶。
怎么还有她的事?
她没惹他吧?
见屋子里没人应声,温如珲又怒吼:“若不是你从中挑拨,明远又怎么会死,你给我滚出来以死谢罪。”
晏逐星恍然大悟。
原来是因为这个呀。
她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定远侯:“父亲,我刚回家,还不曾见过温家小舅舅。他怎么就要对我喊打喊杀了?”
“难不成如今定远侯府已经是温家舅舅做主了?”
这话戳中了定远侯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地方,他当即大怒:“怎么可能。我还没死呢。”
他立刻命长随将护卫叫来,晏逐星搀扶着他出了门。
“温如珲,你先前揍了我,我可以体谅你失去妹妹一时情难自禁,可如今,你凭什么让我女儿以死谢罪?”定远侯有护卫在一旁护着,骂人的气势更足了。
“我问过明远的小厮了,明远去推你那个姨娘之前,单独见了这个贱人。若不是她挑拨离间,明远怎么可能犯下那样的错。”温如珲看着晏逐星的眼神几乎要喷火。
来之前,大嫂和韫儿就已经嘱咐过他了。
晏逐星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要他务必留心这个小丫头,不要着了他的道。
因而先前他拷问晏明远小厮时,着重问了晏明远与晏逐星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
得知晏明远给晏逐星送行时两人单独聊过一会儿,晏逐星走后晏明远就变得神思恍惚。
温如珲顿时将一切都怪到了晏逐星头上。
他坚信,一定是晏逐星说了什么,不然晏明远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攻击一个姨娘。
“晏鸿升,她害死了你儿子。一个养女,一个亲子,孰轻孰重,难道你分不清吗?”温如珲厉声质问。
定远侯如今最害怕提起的就是晏明远的死。
毕竟晏明远是他故意让人没有施救,放任他被烧死的。
午夜梦回,他梦里总会听到晏明远在叫救命。
“住嘴!明远的死与星儿无关,一切都是昭瑞亲王府的错!你若有本事,便找他们报仇去!”定远侯将矛头对准了谢锦程一家。
他把晏逐星告诉她的,明妄与昭瑞亲王府的交易说了出来。
温如珲听到这话,心里怒火烧得愈发旺盛。
“你休要胡说!你为了给这个死丫头脱罪,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他压根不信鬼邪秘术之言。
“舅舅若不信,可以去问裴明镜裴大人,此事是他查出来的。”一旁的晏逐星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得不说,裴明镜的名声还挺好。
听到是他查出来的,温如珲竟然信了几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若我查出你和明远的死有什么关系,我要你给他偿命。”温如珲沉着脸离开。
他上午打定远侯泄愤还情有可原,如今却不能再来一次。
他要给大哥写信,让大哥快点来京城。
想到惨死的妹妹和外甥,温如珲攥紧了拳头。
他一走,定远侯就看向了晏逐星。
“星儿,那日你大哥给你送行,你究竟说了什么让他那样魂不守舍,第二日就去找了阮姨娘的麻烦?”
他的目光里,带着审视与探究。
晏逐星张口就来:“大哥质问我,母亲刚刚去世,我就离开侯府去跟亲生父母一块过年,我还有没有良心。”
说到这,她抽泣了起来。
“我说我都听父亲安排,若父亲让我留下,我就留下,父亲让我回家,我就回家。毕竟父亲才是侯府当家做主的人。”
这句话很好的取悦了定远侯。
“那他又怎会魂不守舍?”他虽然还在追问,但语气已经和善了几分。
“大哥不停地数落我,我没忍住就跟他顶嘴了。我说……”晏逐星吞吞吐吐,故意卖关子。
“说什么?”
“我说,有本事你当上了侯府的主人再来管教我,我现在就听父亲的。说完我就走了。父亲,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当时太生气了,我没想到大哥会去伤害阮姨娘肚子里的弟弟。”晏逐星故意示弱,哗哗的流着眼泪。
定远侯这下完全相信了她。
“嗯,不怪你,是你大哥心思狭隘。”
晏逐星回府第一关,总算是过了。
*
裴明镜回到京城,并未第一时间回国公府,而是去了京兆府。
他要将这事完整的梳理好,呈到御案之上。
忙活到了太阳落下,他才回国公府。
刚回到家,就母亲的丫鬟给请到正院去了,说有要事相商。
窦淑荣坐在椅子上,手里绞着帕子,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儿子太有主见也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待会说的事,他能不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