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着青灰色的光,暴雨后的空气里浮动着泥土腥气。陆明川靠在IcU病房的门框上,看着陈宇被固定在病床上,额角缠着渗血的纱布——方才在隧道出口,陈宇为了保护最后一份加密数据,被流弹击中了右肩。
“陆队。”周明远的脚步声在走廊响起,手里握着那个边缘焦黑的硬盘,“技术科拆解了,主控芯片被植入了自毁程序,数据只恢复了30%。”
陆明川摸出裤兜里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试试这个。我昨晚在车库检查时发现,外壳刻着父亲生日的位置,有个微型卡槽。”周明远接过U盘的瞬间,陆明川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半片碎纸——是张副厅长办公室那台碎纸机里的残页,油墨印着“东南亚航运”四个字。
省纪委临时审讯室里,张副厅长的西装皱成一团,雪茄熏染的黄牙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当周明远把恢复的转账记录甩在桌上时,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鸣:“周副书记,你以为扳倒我就能万事大吉?三年前那场码头纵火案,你真以为是意外?”
监控屏幕外,陆明川的手指骤然收紧。父亲作为老刑警,正是在调查那场火灾时突发心梗去世。他看着审讯录像里张副厅长勾起的嘴角,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摩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刻着“1998.7.15”,正是码头纵火案的日期。
“林浩交代,黑客程序是从省厅12楼机房植入的。”刘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警服上还沾着隧道里的尘土,“但机房监控被人为删除了72小时数据,那天值班的是……”他顿了顿,掏出一个信封,“是您父亲当年的搭档,王处长。”
陆明川接过信封的手突然发抖。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码头,父亲和王处长站在集装箱前,身后阴影里有个戴墨镜的男人——正是今早被带走的东南亚航运董事长。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女儿幼儿园的监控推送。屏幕里,小女孩举着画满星星的卡片蹦蹦跳跳,老师在旁指着屏幕说:“这是爸爸送给你的星星灯哦。”陆明川忽然想起U盘里的加密文件,那是他连夜导出的码头案旧档,每个文件都用女儿的乳名命名。
“陆队长。”周明远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U盘内容,瞳孔微微收缩,“1998年的码头纵火案,货柜里装的不是钢材,是……”
“是运往境外的警用装备。”陆明川打断他,声音沙哑,“我父亲发现时,他们说这是‘特殊行动’。”他看着走廊尽头的窗户,晨光中飘着细雪,“张副厅长刚才提到的‘老板’,应该就是当年在照片里的人。”
周明远突然接到电话,脸色凝重:“东南亚航运的货轮半小时前离港,目的地是公海。”他转向陆明川,“中央督导组刚刚收到消息,有人在暗网悬赏你的资料,包括你女儿的幼儿园地址。”
陆明川的后背撞上墙壁,冷汗浸透了衬衫。他想起昨夜回家时,玄关的感应灯无故闪烁——那是陈宇教他设置的异常警报。掏出随身携带的防追踪器,红灯正在急促闪烁。
“刘峰,带一队人去幼儿园!”他扯下领带,冲向电梯,“周书记,请你把U盘里的码头案资料直接传给中央督导组,尤其是标着‘星星’的加密文件。”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看见周明远正对着碎纸残页上的“东南亚”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跟——那里有圈淡色的戒痕,和张副厅长秘书电脑里那张海边合影上的戒指一模一样。
幼儿园门口,陆明川的车急刹在警戒线前。刘峰正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警服袖子划开了道口子:“两分钟前,有个戴棒球帽的男人翻围栏,手里拿着这个。”他递过一个拆开的礼物盒,里面是个星星形状的U盘,外壳上刻着“爸爸送”三个字。
陆明川接过U盘的瞬间,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女儿被刘峰护在身后,远处的梧桐树下,那个戴墨镜的男人正把注射器揣进风衣——和二十年前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动作。
“爸爸的星星灯……”女儿的哭声像浸了水的棉花,陆明川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他强撑着扯掉U盘外壳,里面露出半截金属芯片,和张副厅长办公室碎纸机里的残片严丝合缝。
意识即将涣散时,他听见周明远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陆队,督导组收到了码头案的关键证据——你父亲当年藏在怀表里的录音,清楚录下了张副厅长和‘老板’的对话……”
雪越下越大,陆明川看着女儿被警车带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笑。口袋里的备用手机突然震动,是条匿名短信:“三年前你在码头捡到的蓝色打火机,现在在我手里。”
他猛然想起,父亲去世那晚,床头确实少了那个刻着星星的打火机——那是女儿两岁时送的生日礼物。指尖划过手机屏幕,陆明川输入密码,调出隐藏文件夹里的监控截图:就在张副厅长被带走的同时,省厅顶楼有人用望远镜望向幼儿园方向,西装袖口露出半截蓝色纹身,正是东南亚航运的标志。
雪片落在眼睑上,陆明川闭上眼。他知道,这场关于权力与真相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以某个人的倒下而结束。当黎明真正到来时,那些在阴影里蛰伏的势力,正等着下一场暴雨的降临。而他,必须成为女儿眼中那盏永不熄灭的灯,哪怕照亮的路上,布满了新的荆棘与暗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