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庙的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时,惊飞了梁上的蝙蝠。林秋白举着引魂灯往里照,破旧的神像缺了半只胳膊,供桌上摆着半碗发霉的粽子,粽绳上系着枚眼熟的银蝴蝶 —— 和阿月耳后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是... 我娘的东西!\" 阿月猛地扑过去,指尖抚过银蝴蝶上的刻字,\"秋白你看,背面刻着 ' 正阳 ' 和' 月娘 ',是你爹和我娘的名字!\"
灯笼的光在她眼底跳动,林秋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夜露,突然想起老掌门说过,这座山神庙是当年父亲和阿月娘定情的地方。供桌下方的缝隙里,还卡着半张泛黄的符纸,画着赶尸符和蛊术咒的结合体 —— 正是血契的雏形。
\"月娘... 原来你娘叫月娘。\" 他蹲下来,发现神像基座刻着细小的字,\"万历三十七年,赶尸门林正阳与巫蛊教月娘立誓,以血为契,镇守阴门...\"
阿月突然抓住他的手,掌心的金蚕蛹轻轻颤动:\"秋白,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老掌门哄我睡觉,说我娘总在月下吹银笛,笛声能让金蚕跳赶尸舞...\" 她的声音发颤,银蝴蝶在掌心发烫,\"原来她不是不要我,是被巫蛊教抓回去祭献了...\"
庙外的夜风突然转急,引魂灯的火苗诡异地偏向西北方。林秋白感觉后颈发凉,《阴阳箓》在怀中震动,书页上 \"影蛊\" 二字泛着红光 —— 那是巫蛊教最阴毒的暗杀术,能寄生在人影里,遇月光则显形。
\"小心!\" 他突然推开阿月,自己的影子里猛地窜出道黑雾,凝成利爪抓向他面门。阿月的银鞭几乎同时甩来,鞭梢的金蚕蛊吐出金丝,将黑雾钉在庙墙上。
\"是影蛊!\" 阿月咬破指尖,在银鞭上画出血符,\"秋白,用你的天眼看看,这些影子里藏着多少蛊虫!\"
林秋白集中精神,天眼开启的瞬间,看见整座山神庙的墙壁上爬满了人形黑影,每个影子心口都嵌着枚刻着他们生辰八字的木钉。最中央的影子特别高大,手里握着的,正是李老头的青铜面具。
\"至少三十只!\" 他掏出朱砂笔,在供桌上画出赶尸门的 \"破影阵\",\"阿月,用你的圣女血激活阵眼!\"
阿月点头,银簪刺破指尖,金色血液滴在阵眼中央。阵法亮起的瞬间,所有影子同时发出尖啸,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脸 —— 都是被巫蛊教抓走的无辜百姓。
\"他们的生魂被封在影蛊里...\" 阿月的声音带着哽咽,\"秋白,我们得先毁掉木钉,不然就算杀了影蛊,他们也活不成。\"
话音未落,最高大的影子突然分裂成三个,从不同方向攻来。林秋白甩出辰州符,却发现符纸穿过影子毫无作用 —— 原来这些影蛊被下了 \"双生咒\",必须同时毁掉本体和木钉。
\"用铜钱!\" 阿月突然想起他口袋里的镇魂钱,\"老掌门说过,赶尸人的本命钱能破双生咒!\"
五枚铜钱飞出,精准击中三个影子的心口。木钉发出 \"滋啦\" 的灼烧声,影子顿时变得透明。林秋白趁机冲过去,用《阴阳箓》拍向木钉,每张木钉上都刻着同一个名字:\"林秋白\"。
\"他们的目标是我!\"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影蛊会在山神庙出现,\"李老头想借我的血,完成圣女祭献的最后一步!\"
阿月的银鞭扫飞扑来的影蛊,突然瞥见神像背后的壁画 —— 父亲和月娘并肩而立,手中捧着《阴阳箓》,脚下踩着破碎的阴门图腾。壁画右下角,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血契既成,阴门永闭,除非...\"
\"除非圣女血祭,赶尸人魂散!\" 林秋白念出壁画上的字,终于明白为什么巫蛊教穷追不舍,\"他们要让我们重演父母的悲剧,用我们的血打开阴门!\"
庙外的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影蛊们发出得意的嘶鸣 —— 没有月光,天眼和金蚕蛊都失去了作用。阿月抓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画着方位符:\"跟紧我,影蛊怕艾草,神像后面有暗格!\"
两人摸黑钻进暗格,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阿月突然僵住,因为她摸到了一具骸骨,颈间戴着和她相同的银蝴蝶,腰间还别着半支断笛 —— 正是老掌门说的,月娘的遗物。
\"娘...\"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金蚕蛹在掌心发出哀鸣,\"原来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和秋白...\"
林秋白感觉心口传来剧痛,那是阿月的悲伤通过血契传递过来。他摸索着点燃随身携带的艾草,火星亮起的瞬间,看见暗格里刻满了符咒,中心位置埋着个木盒,上面刻着 \"阴阳血契,生死与共\"。
\"打开它!\" 阿月擦掉眼泪,\"里面肯定有破影蛊的办法。\"
木盒里躺着两支玉笔,一支刻着赶尸门的辰州符,一支刻着巫蛊教的金蚕纹。林秋白突然想起《阴阳箓》里的记载:\"阴阳双笔,合则生,分则死。\" 他握住刻着辰州符的笔,阿月握住金蚕纹的笔,两支笔突然发出共鸣,在暗格内画出巨大的六芒星阵。
庙内的影蛊发出刺耳的尖叫,月光穿透乌云的瞬间,林秋白看见所有木钉都在阵法影响下松动。阿月趁机甩出银鞭,将木钉全部卷进阵眼,金蚕蛊喷出火焰,将它们烧成灰烬。
\"成功了!\" 她转身时,额头撞上林秋白的下巴,两人在狭小的暗格里跌坐在一起。月光从神像裂缝里漏进来,照见阿月眼底未干的泪,还有她唇上淡淡的朱砂色。
\"疼吗?\" 林秋白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揉额头,指尖触到她眉心的圣女印记,突然想起壁画上父母的姿势 —— 原来他们此刻的位置,和壁画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阿月突然别过脸,耳尖红得比朱砂还要艳:\"笨手笨脚的... 不过... 谢谢你陪我找到娘的遗物。\" 她举起银蝴蝶,上面的刻字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原来我娘和你爹,早就预见了我们的命运。\"
庙外的影蛊已经消散,山风送来远处的狼嚎。林秋白扶着阿月走出暗格,发现供桌上的粽子不知何时变了模样 —— 变成了两个热乎乎的艾草糍粑,正是父亲当年最爱吃的点心。
\"是娘在保佑我们...\" 阿月轻声说,指尖抚过糍粑上的蝴蝶印,\"秋白,你知道吗?老掌门说,当年我娘被抓前,曾在山神庙刻下预言,说当她的银蝴蝶遇到赶尸人的铜钱,阴阳血契就会真正成型。\"
他望着她耳后的胎记,突然想起父母辈的故事:父亲为了保护月娘背叛赶尸门,月娘为了父亲放弃圣女身份,最后双双被巫蛊教追杀。而现在,他们的孩子正沿着他们的足迹,一步步接近阴门的真相。
\"不管预言是什么,\" 林秋白突然握住她的手,让两枚蝴蝶印记贴在一起,\"我只知道,影蛊也好,阴门也罢,我不会再让你像你娘那样独自面对。\"
阿月抬头,看见他眼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还有山神庙外漫天的流萤。那些流萤正排成蝴蝶的形状,绕着他们飞舞 —— 就像父母辈在天上,默默守护着他们。
夜更深了,山神庙的木门在风中轻轻摇晃。林秋白和阿月坐在供桌前,分食着艾草糍粑,金蚕蛹在灯笼下渐渐入眠。谁也没注意到,神像基座的刻字在月光下悄然变化,原本模糊的最后一句终于清晰:\"阴阳血契终成日,邪神再无复活时。\"
而在山神庙的阴影里,李老头的青铜面具正躺在草丛中,面具上的蛊虫眼睛死死盯着庙内,嘴角扯出一个阴森的微笑 —— 他知道,影蛊的失败只是开始,真正的危机,正随着圣女血脉的觉醒,在苗疆深处的尸蛊潭里,渐渐睁开了沉睡千年的眼睛。
山风掠过庙前的槐树,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两代人的恩怨与羁绊。林秋白望着阿月咀嚼糍粑的侧脸,突然觉得,哪怕前路充满阴谋与陷阱,只要能守护住眼前这个偶尔毒舌却无比柔软的苗疆姑娘,所有的牺牲都值得。
毕竟,当阴阳双笔在暗格中共鸣的那一刻,当父母的定情信物在月光下重逢的那一刻,有些东西早已超越了生死,成为刻在血脉里的宿命。而这份宿命,终将引领他们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 一个没有邪神威胁,没有门派恩怨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