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晚上过去了,眼看天色已亮,离何文贵下葬的时间也只剩下几个小时了!小菊知道,她马上就要跟父亲永永远远的诀别了!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那个最疼她爱她的人!从此,父亲的音容笑貌,就跟奶奶一样,只会存留在她的回忆里!
到了九点多的时候,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壮汉,就忙活着准备出殡的事宜!何文贵出殡的时间,是十点整!小菊静静的守在父亲的灵堂旁边,是一步也舍不得离开,虽然父亲的脸被遮盖着,看不清父亲此刻的容颜,但父亲毕竟还真真实实的躺在那里,她怕一个转眼,就再也看不到父亲了!
尽管她是一个孕妇,村里那些上了年龄的老太太都劝她,“离灵堂远一些,会不吉利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从来都是一个不相信迷信的人!更何况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爱她,又怎么会伤害自己的亲外孙呢?所以任凭别人怎么说,她都毫不在乎!
可小菊的这些倔强,被公公婆婆看在眼里,似乎就有些不满了!他们虽然没说什么,虽然理解小菊的悲痛,可小菊肚子里毕竟怀的是他们的亲孙子,拿他们亲孙子的安全不当回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高兴,看小菊的眼神也开始有了一些不悦!
“小斌!小斌!你去劝劝小菊,这马上就该发丧了,她一个孕妇,该离灵堂远一些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王秀兰偷偷的拉过谢红斌,小声的朝他说道!
“妈!你别听那些老太太瞎说,啥不吉利啊?那些都是愚昧的封建迷信!小菊她心里难受,就让她多陪陪她爸爸,等过会儿发丧了,她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了!”
谢红斌对于母亲的迷信观念,心里有些不满,他也是一个从来不相信迷信的人!觉的一个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就跟一棵枯黄的小草一样,哪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
“唉…!你这孩子!咋就不听呢!咱不管啥迷信不迷信的,反正她现在怀着孩子呢,还是多注意点的好!”
“妈!你就别说了,小菊她心里有多难受你也看着,你就忍心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
“行行行!我不说了,反正孩子是你们俩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说多了反而招人烦!”王秀兰见儿子不听她的,心里便有些不满的一边嘀咕,一边走开了!
眼看着马上就要发丧了,一伙人就来到灵堂准备入棺,看到还守在旁边的小菊,大家这才七嘴八舌的把她劝离了灵堂!
发丧后,小菊就跟在父亲的棺材后面朝墓地走去,后面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一大伙人,都是村里的本家亲戚!
看到父亲的棺材离墓地越来越近,小菊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难受!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人生才过去不到一小半,可世间的生离死别,却在她身上上演了多次!
三岁那年!亲生父亲去世,那个时候的她还懵懂无知,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死亡!
四岁那年!奶奶离世,她只知道奶奶离开她了,却从来不懂,奶奶离世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真的就相信了奶奶在天上一直看着她,所以她想奶奶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现在,相依为命的父亲又去世了!在她二十岁最美好的年华里!在她刚刚新婚后的第五个月!在她还满怀期待的想象着父亲抱上外孙时的开心笑容!父亲却突然就这样走了!
小菊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多少苦难等着自己!不过生活中的苦难,她从来都不怕,可至亲之间这种撕心裂肺的生离死别,她真的是怕了!
现在,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都相继离开了,老天爷对她的折磨,是否也该消停消停了?
小菊泪如雨下的走在送丧的队伍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几度差点摔跤,幸好旁边的谢红斌及时扶住了她!
很快,何文贵之前为自己修好的墓地就到了,大家手忙脚乱的开始下葬,不到一个小时,一座新坟就孤零零的堆在那里,小菊脸上挂满了泪水为父亲的坟上添土!从这一刻起,父亲在里面,她在外面,一座小小的坟墓,却让她和父亲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一阵风轻轻的吹过,树上的绿叶被吹得摇摆不定,小菊抬头看了一眼那摇摇晃晃的树枝,又望着天空挂着一片彩霞的位置!
她不知道奶奶此刻还会不会在天上看着自己?父亲是否也会跟奶奶一样,也在天上看着自己呢?
风还在断断续续的刮着,对别人来说,这是酷暑里面的一丝凉意,是炎热里面的一丝舒坦!可小菊却觉的,这是父亲正在跟她挥手告别呢!
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总抱怨老天爷欠自己一些公平!可她呢?何尝不是欠了自己亲人的太多太多!奶奶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养育她那么劳累,或许也不会那么快就走!父亲当初如果不是想把钱省下来给她上学用,或许父亲的病还能治好!可他们走的时候,哪怕是弥留之际那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她都没能在旁边尽一点点的孝心!
她曾大言不惭的告诉过父亲,“等你老了我养你,我虽然是女孩子,不过给你养老绝对没问题!”
可现在想想,父亲的大半辈子付出,都用在了她的身上,而她呢?却从来没有为父亲付出过一星半点!这就是自己当初说过的给他养老吗?
小菊心里既惭愧又恨!她惭愧自己对父亲的毫无付出!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快带走父亲,连一丝尽孝的机会都不给她!
“小菊,别难过了,我们走吧!回家了!”
旁边的谢红斌看到小菊泪流不止的发着呆,就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拉着她准备往回走!
小菊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送葬的队伍,都走的差不多了,这里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小菊回头望了一眼父亲那孤零零的坟堆,满脸悲伤的跟着谢红斌朝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