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被带入一间分外阴冷的审讯室。
她抬眼扫了一下,发觉周围还算干净整洁,倒也没有她想象中脏乱。
四壁挂着火把,焰火摇曳,映得墙上刑具影子晃荡起来,瞧上去张牙舞爪。一张有些年头的案几后,坐着面色阴沉的兆顺——正是昨日与孟宴卿密谈的那位大理寺少卿。
“许大人,久仰。”兆顺慢条斯理地翻开手中案卷,面色冷淡,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知道为何请你来吗?”
许栀挺直腰背,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见有多少恐慌:“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你这是在和我装糊涂?”兆顺冷笑起来,突然拍案大喝,“骁淳死了!死在你的诅咒中!”
许栀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轻轻皱眉,困惑极了:“大人何出此言?我和骁淳虽一起共事,但是一直与他无冤无仇,更是没有刁难过他,我为什么要害他?“
“无冤无仇?”兆顺从案卷中抽出一张纸,“昨日古物司众人都看见,你当众辩驳了他,害他被吓得跌坐在地,颜面扫地。当夜他就暴毙家中,墙上还用血写着你的名字。这还叫无冤无仇?”
许栀心头一震。血字?这栽赃手段实在狠毒。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大人明鉴,下官昨日确实指出古物上有磷粉,但那只是就事论事,他被吓到是因为磷粉自燃,照您这样说,那在古物上洒了磷粉的人才是导致他羞愤死去的罪魁祸首吧?大人这样说未免牵强,至于血字……”她故意顿了顿,“敢问大人,除了名字,还有什么别的吗?”
兆顺眯起眼:“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有些好奇,”许栀语气平和,“要是真是诅咒杀人,总应该会留下点什么咒文啊符纸之类的。就只是单单写个名字,大理寺现在能因着一个名字就抓人,未免……有些太过太儿戏了。”
兆顺被这反将一军问得一愣,很快又恼羞成怒,气得面色发红,狠狠望向许栀:“休要狡辩!昨日古物司一事,已有多人作证那鬼火与你有关,是你所为。如今骁淳惨死,分明是你施术害人却遭反噬!”
许栀心中冷笑。果然,磷粉事件和命案被串联在一起,构成了一套完整的“妖术害人“说辞。
“大人,那所谓的鬼火,不过只是磷粉遇到空气后自燃的现象,”许栀耐心解释,“此物产自西域,古籍中都有记载,绝不是什么妖术。”
“证据呢?”兆顺冷笑,“你既说得头头是道,可有什么物证?”
许栀愣了神,暗叫不好。
磷粉这东西实在是太容易反应了,自然界中本就少,更何况是在古代。她不知道孟宴卿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难道那面镜子……
越是这样想,她心底越滋长出焦急,出口的话有些没底气:“古物司的同僚皆可作证……”
“那些人都是你的下属,他们的证词岂能作数?”兆顺打断她,“何况据本官所知,那鬼火出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从始至终镇定自若,像是早有预料。这不就是早想借此谋害他吗?“
许栀终于明白了这场局的精妙之处,她抿了抿唇,暗暗捏紧了手指。
孟宴卿不仅杀了骁淳将一切现象嫁祸于她,还利用她当众解释磷粉的行为,反向佐证她精通妖术。以此来颠倒黑白,她冷笑一声,没想到当初事事都要她出主意的孟宴卿,已经有了这样的手笔。
七年了,他对她的感情消磨了,却滋长出一颗阴险狡诈的心。
“大人,”她突然话锋一转,“那骁淳尸体现在在哪里?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兆顺显然没料到这请求,皱眉冷脸道:“为何?”
“我……曾经随外祖父行过医,也给人入殓过,稍微知道一些验尸的本领。”许栀信口编造,“若真的是什么诅咒反噬,那尸体上必然会留有些特殊痕迹。若不是……”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抬手搭上桌案,半个身子稍稍前倾,笑容淡淡:“大人也不想冤枉好人吧?”
兆顺脸色一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许栀当然知道他是在权衡,要是他就这样拒绝,不但没有理由,还显得分外心虚。而要是他同意,估计还得怕她真的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摇了摇头,朝她冷哼一声:“现今你的嫌疑还没有洗脱,嫌犯验尸,实在是不合理。”
“那他是什么时候突然暴毙的?”许栀开口问道。
“昨日夜里。”
“昨日夜里我一直在古物司的后院整理东西,这些我府上的人都可以作证。”
“荒谬!”兆顺厉喝,一手狠狠拍了拍桌案,“那墙上血字犹在,你竟还想让自己的下属来作证,几次三番的狡辩?”
“那请大人解释,”许栀反问,“都说疑罪从无,若真是我故意诅咒杀人,为什么还要在墙上写自己名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我看上去那么蠢?”
兆顺一时语塞,立刻大喝出声:“妖女许栀巧舌如簧!来人,先押入大牢,待本官禀明圣上后再做处置!”
许栀没有反抗,倒是万分平静地让衙役给她戴上了镣铐。在这种情形下,她要是越反抗越显得心虚,更是掉进了孟宴卿的圈套里,她万不可太冲动。
前往大牢的路上,许栀脑筋转得飞快,看着走在前边的衙役,她脱口而出问道:“那血字,你可知道是用什么写的吗?”
衙役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不解为何嫌疑人会如此追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透露:“听说是朱砂混了……那小厮的血。”
朱砂?那东西颜色鲜红,瞧上去的确狰狞恐怖。但若是混了真血书写,容易氧化发黑。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现场看看,只是如今活动受限,她得想想办法,
大牢阴暗潮湿,许栀被推入一间单独的囚室。一旁铺着一层干草,厚厚的,不知上边儿躺过多少死刑犯。